1

明晃晃的陽光下，入目是一派熟悉卻又稍顯陌生的田園景象。

太陽刺的我睜不開眼睛，我眯起眼，發現身上的衣著簡樸到堪稱破爛，雙手黝黑且幹燥，與我之前的身體判若兩人。

「小丫，你站那兒幹啥呢？太陽這麼大，趕緊回家去。」

不遠處挑著糞桶的大漢朝我喊。

他放下糞桶，用掛在脖子間的濕毛巾擦了擦汗，皺著臉說：「快走嘞小丫，我要施肥了別臭著你。」

可我沒走。

我呆愣愣地看著這條黃泥巴路的盡頭，那裏正走來四個人，裏麵有個人不管變成什麼樣，我也一眼都能認出他來。

大漢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六姑婆，這回是給哪家牽線哪？」

為首的六姑婆笑嗬嗬道：「哎喲，給何二叔家的茗茗，小夥子家裏開小賣部的，條件挺好。」

何茗茗，我媽的名字。

「第一次來吧？這小夥長得真俊。」

被誇俊的小夥子笑了笑，他看到我，也友好地對我一笑。

著實是一位英俊又心善的好青年。

可我分明看到了他轉過臉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

我低下頭，緊握著手，以免讓人看出眼底的強烈恨意。

「小丫，你站中間幹啥？別擋著路了。」

六姑婆皺著眉，一把推開我：「你好好聽話，等你大了姑婆也給你找個好人家。」

有人低聲嘟囔：「這傻妞，咋又更傻了。」

我突然嘿嘿笑了起來，邊笑邊蹦跳到大漢身邊一把搶了他手裏舀糞的長柄碗：「叔，小丫來幫你澆糞。」

「哎哎哎！」

他要上來搶，我一把甩開，舀了一碗糞澆在菜地裏：「叔，你看我澆的好吧？」

大漢沒轍：「你別胡鬧嘞！趕緊給叔！」

我又舀了滿滿一碗糞，六姑婆幾人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我穩穩端著長柄快步朝前追去，用力一揮：

「施肥咯！地靠人來養，苗靠糞來長。種田不要問，深耕多上糞。姑婆，小丫來給你們施肥嘞！」

渾黃的糞水朝天上散開，爭先恐後地沾在前麵幾人的臉上身上，幾人亂作一團，簡直臭不可聞。

我爸的臉上和頭發上全是糞，就連嘴巴上也沾了一塊，我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他吃糞啦！狗才吃糞！」

他原本俊朗的臉上浮現出怒意，但還來不及發作，六姑婆就氣呼呼地提起我的耳朵，惡狠狠道：「好你個傻妞，好話你不懂，非要打你一頓才服氣！我六姑婆今天第一天帶著人來相親，你給我整這麼一出，走，讓你爺奶好好教訓你一頓！」

我被六姑婆拎著去找大傻妞的爺奶，但我一點也不在乎。

隻要一想到我爸渾身糞便的樣子，我就哈哈大笑。

反正我現在是個傻子，我做什麼都沒法和我計較。

能破壞我爸媽的第一次相親，我就開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