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那次落湖一昏迷就睡了半個月,醒來後天氣反常地提前入冬。
周命稷把我的宮女全部調走了,偌大的宮殿隻剩下我一個人。
曾經對我逢迎瞻首的現在全部消失無蹤,我很清楚自己現在就差打入冷宮這個聖旨了。
其實也沒差,不是嗎。
我想離開,卻不知哪裏才是我的歸途。
故土相隔千裏,沒有人想我回來,他們巴不得我哪天就死在了宮中,沒有了累贅一身輕鬆。
我隻好呆在了殿裏,在窗欞邊一坐就是半天,看風雪簌簌落下來,天地宏宇間一片茫然。
以往身子骨好些時,周命稷會帶我出來打雪仗,哪怕這個舉動並不符合君王的儀態。
我笑著躲著,覺得全身熱乎乎的,滾起雪球就朝對方扔去,恍然間那張威嚴冷肅的臉也變得如沐春風。
獨坐確實有些苦悶,我為了打發時間,看殿內還有些織補用具,於是打算做件狐裘。
針線活我並不陌生,十六年來在陳府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但三年沒沾,還是免不了在手指上留下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針眼。
這占據了我日常的大半時間,以至於我的心情都被轉移了去,不再想著那兩人。
直到我某天醒來,看見自己做了一半的裘衣被人扔在了地上,上麵多了些鮮明的鞋印,臟汙地不成樣子。
我撿起它,發現繡一半的針口處已被人扯壞,要想再接著縫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裘上的梅花圖案才繡了半樹,花也像是泥裏浸出來的一樣,分外可憐。
我拿著著半工品,來到了秦珠的殿內。
她正在懶洋洋地喝茶,一身華貴逼人,半分不輸先前的我。
「你捧著這破布來作甚?」秦珠上下打量著我,然後噗呲一聲笑出來,「找我興師問罪來啦?」
「是我做的又怎麼樣?」她起身,頭上的鎏金布搖跟著一塊晃動,「沒人要的東西,我還不能踩了?你是想找誰給你出頭啊?你以為你還是之前那個風光的貴妃了嗎?」秦珠緩緩歎口氣,輕柔地摸了摸肚子,「可惜了。等我和皇上的龍子出生了,我會讓你來參加筵席的。」
我神色蒼白地看著她的肚子。
僅僅兩月,便懷孕了?
「貴妃娘娘身子太虛弱了,三年也沒能為皇上誕下位皇子公主。那皇後這個位置,隻好我來坐了。」秦珠道,「現在,帶著你那塊破布,滾出去吧。」
我用力攥緊了狐裘,轉身朝殿外走去。
「一個啞巴,真以為自己可以抓住帝王的心?」嘲諷的聲音遙遙傳過來,「別太自取其辱了。」
我身形搖晃地走了出去。
雪又下起來了,可是我有點看不清眼前的路。
我哂笑一下,抱緊了裘衣,想讓它代我頂替寒風的侵襲。
像抓住了水中僅剩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