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家村的村長姓鄭，是何老太太的哥哥、是何繼業的舅舅。

何家的族長算起來也算是何繼業的族叔。

不過何繼業早已經當著不少村民說了和何老太太斷絕關係的事情，所以他見到那兩人之後隻是喊他們“村長”和“族長”。

何家族長和鄭村長隻顧著盯著何繼業、何未央父女倆身上背的東西，壓根不在乎何繼業的稱呼。

而同樣在一旁的何老太太見狀沒好氣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怒道：“你是沒看到這裏還有人嗎？”

看著何繼業父女背著的物資，何老太太當即口水亂噴：“好啊！你有辦法進城，不帶上你兩個兄弟，偏偏帶著那賠錢貨？”

“現在你還買這麼多東西回來，你哪來那麼多錢？還不是把那賠錢貨賣了？”

“我提一句賣了那賠錢貨，你就要死要活，還要和為娘斷絕關係，原來是怕賣了她之後我要和你分錢，所以假裝斷絕關係，和老婆子我耍心眼兒呢？”

“你這不孝子！你要是把東西全都給為娘，把你剩下的錢也交出來，我還能考慮原諒你。要不然，你就是老何家的恥辱！是何家村的汙點！”

鄭村長也緊跟著開口，半勸慰、半威脅道：“大郎啊，哪有親兒和親娘斷絕關係的？你這是大不敬！大不孝！”

“舅舅知道你認識幾個字，也是個知禮節、懂孝順的，你老實說，你這東西是不是買來拿去給你娘道歉用的？”

何家族長也在一旁勸道：“斷絕關係的事情做不得！自古隻有父母處罰孩兒，哪有孩兒不孝父母的？你莫不是不想給你娘養老，所以才找了個借口和她斷絕關係吧？”

“你讓別人怎麼看你，怎麼看咱們老何家？”

“你就不怕夜裏良心不安睡不著覺，不怕咱們老何家列祖列宗出來和你說道說道嗎？”

何繼業一家哪裏有不明白的？

先前何繼業剛說同何老太太斷絕關係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勸，昨晚他們落腳了開會時沒人來勸。如今他們去了一趟縣城，買了物資回來了，這些人就全湊上來了。

他們這副嘴臉哪裏像是勸他同何老太太和好？不過都是惦念他們買來的東西罷了。

倒是村民們大多知道何老太太的德行，算下來竟是替他說好話的人更多一些。

聽著這三個人一會兒威脅一句、一會兒道德綁架一句，何家四人沒一個開口的。

直到兩個老頭子嘴巴都說幹了，老太太也氣的不想開口了，何繼業才不鹹不淡地開口了。

“母不慈、子不孝。”

“族長和村長現在想到勸我了，怎麼這麼多年你們誰也沒勸過何家的老太太呢？”

“若是您兩位能倒流時間，回到二十多年前勸何老太太把他的大兒子當人，那我就能同她和好，把她當親娘一樣對待。”

“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就別來煩我們了。”

何繼業說完轉身就走，盛玉英、何未央、何未晏也一言不發轉身跟上，四人半點沒搭理何老太太。

這麼多年何老太太的所作所為整個何家村的人都看在眼裏，有誰替原本的何繼業說過話？

其他村民沒那個立場，很多話不好說，最多也就是偷偷幫襯何繼業一下。何家族長和鄭村長兩個話事人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過。

尤其是鄭村長、何繼業的舅舅，這一家人同何老太太穿一條褲子，這麼多年也是把何繼業當下人一樣使喚，現在想起來勸他了？

剛穿過來時何繼業還想著給何老太太留麵子，可切身體會到何老太太的嘴臉之後，他的脾氣也上來了。

如今他們是在逃荒路上，以後誰能活到安穩落戶還不一定呢，麵子能值多少錢？

眼見何繼業一家轉身就走，何老太太氣得直罵娘，兩個老頭子的臉色也拉了下來。

鄭村長直接沒好氣威脅道：“你敢走！你們再走一步，我就除了你們的戶籍！沒了戶籍就是流民，我看你們到哪裏落腳！”

他這話音一落，周圍村民的竊竊私語聲都一下子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繼業一家身上。

這時的戶籍就像後世的身份證一樣，沒有戶籍就等同於黑戶，非但不能分配到土地，且在整個大順朝都寸步難行。

而一旦戶籍丟失，想要再補，村長的證實很重要。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同村村長的證實，想要補戶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逃荒路上村民實在不服從指揮明麵上惹事時，村長都是用除戶籍來威脅他們。

然而鄭村長沒想到，這威脅在何繼業這裏不管用了。

“鄭村長，我們已經分家了，現在我們一家四口的戶籍就在我的手裏，隻要戶籍紙在，你一句除戶籍又有多大的用呢？”

最主要的是，現在天災不斷、流寇四起，朝廷又沒什麼有力的作為，按曆史發展規律，將來怕是要亂上一陣子。

等以後安定下來再查戶籍的時候，有沒有村長的證實根本不重要。

這一點上，何繼業一家可比這些村民們看的明白多了。

何家族長沉聲道：“除戶籍沒用？那驅出本族呢？隻要族長和族老都同意了，你們一家同何家就再無關係了。”

這次不等何繼業說話，何未晏就撇著嘴沒好氣地說：“不是昨天就沒關係了嗎？還擱這兒憑空威脅人，威脅誰呢？你們也就能威脅一下本分的老實人了！”

“你！”何家族長抖著手指向何未晏，“你個黃毛小兒胡說八道什麼？何繼業！你就是這麼教孩子的？真是反了你們！”

何繼業看了看一臉不滿的何未晏，不以為然地開口：“我兒說的全是實話，這不是挺好嗎？他雖然年歲小了些，可比那些上了年紀倚老賣老的人實誠多了。”

何家族長那手指直接就指向了何繼業，還沒來及說什麼，何繼業就拿著一把全新的菜刀氣勢洶洶大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倒是族長你......”何繼業停下腳步時，手裏的菜刀刀刃恰巧貼在了何家族長的手指上，但凡他不小心動一下，那隻手都得見血。

何繼業沒有收回菜刀，隻是看起來憨厚地笑了一下：“剛剛在縣城買了一把新菜刀，族長給看一看，這菜刀鋒利不鋒利？要是咱們抓到了野雞野狗，砍骨頭能不能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