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瘦瘦巴巴、衣衫破舊、臉上還抹了黑灰的少女站在那裏。

見這一家子一起頗具氣勢地看過來，她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喊了一聲：“大伯，大伯娘。”

是何繼業的侄女、何二妞和何有利的堂姐、二房的閨女何大妞。

想到原主一家和老宅那邊的關係，還是盛玉英主動站了出來，走到何大妞身前柔聲問：“大妞，你怎麼來了？”

何大妞塞給盛玉英一隻缺了口的破碗，碗裏是多半碗黑乎乎的糊糊，低聲說：“我娘讓我給有利弟弟送來的，他受傷了，得吃東西才行。”

“還有，奶奶讓大伯過去說話......”

盛玉英同何繼業對視一眼，之後對著何大妞溫柔一笑說：“替我謝謝你娘，再去給你奶奶說，你大伯這就過去，別讓她等久了生你的氣。”

何繼業是何家的長子，隻是人比較老實木訥，讀書也讀不明白。

偏偏何家二兒子是個讀書的不用做活，老三嘴甜又是幺兒，最受何老太太偏寵也不用做活，所以從小家裏大事小情都是何繼業來操持。

何老太太又是個強勢的人，何繼業但凡有點沒做到合她心意就得被她一頓訓斥磋磨。

原本老大在何家這麼多年也忍習慣了，媳婦盛娘子又是他半路救下來的，半分銀錢沒花就娶了媳婦也算讓何老太太美了一段時間。

隻可惜兩個弟媳接連生了孩子，盛娘子的肚子卻一直沒動靜，這一點讓何老太太極為不滿，使勁磋磨這兩口子出氣。

最後老大忍無可忍，悶頭在何家族長那裏跪了一天一夜，最後在族長的主持下和老宅那邊分了家。

可巧剛分家不久盛娘子就查出了有孕。

這下可好，村裏那些跟何老太太不對付的人都說是何老太太對老大一家磋磨太狠了，害的大兒媳身體不好才懷不上的，這不是一跳出火坑就有孕了嗎？

何老太太哪裏受過別人這樣的指指點點、陰陽嘲弄？

再加上盛娘子頭胎是個閨女，何老太太便對大房越來越不待見，即便已經分家了也是整日把何繼業兩口子喊到老宅給他們忙東忙西、指使來指使去卻是連口餐飯都不給。

如今十幾年過去，何老太太也沒給過大房好臉色，甚至還把何二妞當丫鬟一樣使喚，也就何有利這個孫子能讓他態度稍微好點。

眼下突然喊何繼業過去，誰知道這老太太又要搞什麼幺蛾子呢？

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看看再說，誰知何繼業剛起身，便聽到了驚天動地的一聲爆哭。

之後就是一些什麼“殺千刀的”“你怎麼就這麼丟下我們去了”之類抑揚頓挫拿腔拿調的哭聲。

沒過片刻，不少人拎著木棍、鋤頭等能當做武器的廚具衝了過來，把何繼業一家團團圍住，正是和王大柱同宗的人。

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王姓青壯漢子指著何繼業和他身後的家人說：“何二妞殺了我們族中的王大柱！把她交出來！”

還有一個削瘦的王家媳婦叉著腰指責道：“一個小丫頭能把一個長輩殺了，這是多狠的心啊？”

何未晏雖然趴在板車上休息，但還是忍不住抻著脖子反駁：“這位嬸子也知道我姐是個小丫頭啊？你們居然相信她能殺一個成年男人，這是多瞎的眼睛啊？”

那王家媳婦聞言愣了一下，之後語氣不自覺弱了幾分：“你個小孩子懂個屁？是何二木說的！”

“都是何家的人，他還能誣陷本族的人不成？”

何未晏嘿了一聲，正打算直接爬起來和王家的人辯論一番，就見人群陸續讓開，一個麵帶怒容的老太太被人扶著走了進來。

那老太太一過來就怒視著何繼業說：“老大！看看你和有利拚命救下來的好閨女！連殺人的事兒都做出來了！”

“這賠錢貨先是害你和我的孫兒受傷，又惹出這種事來，真是個禍害！你早該聽為娘的話，賣了她眼不見為淨！”

何繼業早就猜到這老太太找他八成是說這事兒，隻是他覺得既然是原主的親生家人，總歸還是要留一線的，誰想到這老太太當著這麼多外人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不由自主就拉下了臉色：“娘的意思是，你信他們說的這些無稽之談？”

何老太太麵色一滯，之後咳嗽了一聲說：“我當然不信別人的胡說！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賠錢貨要是什麼都沒幹，哪至於讓二木咬死了不放？”

“依我說，她怕不是和她的狐媚子娘一樣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再走一天就能到下一個縣城了，你要是想以後安穩過日子，趁早發賣了這娘倆！再說不把她們賣了，你拿什麼買藥？拿什麼給你和有利治傷？”

一旁的何未晏一聽這老太太張口閉口人口買賣，火氣就止不住的往頭頂衝。

他正要開噴，就見一旁頭發花白的王家族長用手裏的鋤頭狠狠在地上磕了幾下。

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之後，王家族長才怒道：“你們少來打岔！無視別人說話是什麼意思？”

“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你們就這麼不在乎？你們何家這是仗著人多欺負我們王家嗎？”

何老太太冷笑道：“王家的人沒聽到嗎？那賠錢貨我們賣定了！她不是我們家的人了。”

“你要是真的認為她殺了你們族中小子，那就找她算賬去，不用扯上整個何家！”

王家族長還沒來及說什麼，何未晏就像一頭小豹子一樣站了起來，沒好氣地開口。

“你們腦子秀逗了？居然信一個赤手空拳的小姑娘殺人？都經曆過一次劫匪了，就沒想過是劫匪下手嗎？”

“王大柱死了，何二木被刀砍傷了，能這麼下手的人是一般嗎？”

“到這會兒了你們不想著躲，居然跑來找我姐姐的麻煩，欺負我們一家老實人是吧？再找我姐的麻煩，我跟你們沒完！”

王家人本來就是事出突然再加上王大柱老婆哭的太慘才一時上頭衝過來找何二妞麻煩的，如今聽到“何有利”這一頓連懟帶分析，有點腦子的都猶豫了起來。

王家那邊一個反駁的沒有，倒是何老太太連連深呼吸幾次，這才盡量放緩了語氣說：“有利，那賠錢貨不是咱家的人！而且她都害你受傷了，你替她說什麼話。”

何未晏沉著一張臉，一字一句地問何老太太：“你的意思，是非要賣掉我姐是吧？”

何老太太輕蔑地看了盛玉英和何未央母女一眼，輕哼了一聲說：“她們現在還是我的兒媳婦和孫女，自然是我說賣就賣了。有利放心，賣了他們，奶奶給你買......”

何未晏根本沒打算繼續聽下去，冷笑了一聲說：“那好，從現在起你說了不算了，因為，她們不是你的兒媳婦和孫女，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