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聲細語懇求他:
“老公,今天是我爸爸的頭七,我沒有車,你送我過去吧。”
祖母回頭,那表情顯然是要我別再胡鬧:
“這麼晚了,沈心,你既然已經嫁到我們冷家,就應該......”
沒想到冷季禮不等祖母把話說完,直接架著我的胳膊,將我拖到轎車上。
透過車窗,我沒有漏看程靜怡那看似平靜,實則暗含怨懟的眼神。
我暗自苦笑。
放心,過了今晚,這個男人就是你的了。
不對,冷季禮何曾屬於過我?
我可真不要臉。
到了靈堂,妹妹看到我出現,笑盈盈走過來,甩了我一耳光。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帶給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還有臉來?這七天你跑到哪裏去了?你以為裝扮成乞丐,爸爸就會原諒你?”
父親葬禮的第一天,我呆了不到半小時,為了接孩子,沒跟任何人解釋便離開。
現如今,我依舊沒有任何解釋,隻是滑跪倒地,對妹妹說:
“你放心,不僅爸爸不會原諒我,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的父親是一名聾啞人。
我和妹妹都是他在天橋底下撿到的棄嬰。
從小到大,我沒見父親笑過。
一個身材矮小的聾啞人,扯帶兩個不懂事的女兒,
如果不把怒氣混雜著痛苦一並掛在臉上,人人便都能上前踩上一腳,再往我們臉上吐唾沫。
小時候,我恨透了父親。
他隻會撿垃圾,和跟街道上的混子打架耍狠。
他逼著我和妹妹去撿同學不要的臟舊衣服,破了洞的臭書包。
每當他喝了點酒,就指著試卷上的分數耍酒瘋咿咿啊啊。
缺多少分及格,他就打我多少次手心。
毫不誇張的說,我曾經恨不得他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後來,我靠著獎學金到國外苦讀,遇到冷季禮。
我們相愛,同居,猝不及防有了孩子。
冷季禮並不在乎我跟他的家境天差地別,他隻有一個要求:
在外人麵前,做個體麵的冷太太。
為此,我的婚禮沒有邀請父親。
婚後,父親也從未到過冷家,直到一個星期前意外身亡。
然而就算我做到了這份上,冷家人依舊不滿意我。
起初,冷季禮護我,愛我。
後來,他佯裝冷漠,卻在私下寵我,安慰我。
現在......
我紅著眼看向身後麵無表情的冷季禮:
“夫妻一場,我最後隻求你為我的父親上柱香。”
冷季禮冷聲問我:
“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等我回答,還算安靜的靈堂,響起兩聲咳嗽。
程靜怡帶來了睡眼惺忪的冷敬。
“沈小姐,我想到你雖然不是你父親親生的,但他怎麼說都是小敬名義上的外公,所以我就把小敬帶過來了。”
頓了頓,程靜怡怯生生問冷季禮: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了?”
冷季禮臉上的冷凝,瞬間柔和。
他搖搖頭,走過去。
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麵實在太像一家三口,就連妹妹都忍不住眼露可憐看著我。
我強裝淡定,喉頭卻陡然一甜,忍不住猛烈咳嗽起來。
餘光中,冷季禮似乎朝我走動了一步,可當程靜怡側身皺眉,狀欲嘔吐之際,他還是選擇了她:
“是不是又難受了?這裏全是香灰,我帶你出去。”
冷敬扁嘴道:
“爸爸我也不喜歡這裏,照片上的伯伯好醜好嚇人,上次就是他纏著我和靜怡姐姐啊啊啊個不......唔!”
程靜怡捂住我兒子的嘴,麵容一滯看向我。
我愣了好幾秒,衝到兒子麵前,死命搖晃他:
“小敬,小敬你告訴媽媽,外公跟你說過什麼?他是不是來找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