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扣子已經被蠻力扯開,裏麵的衣服被拉到肩膀,露出裏麵的內衣帶子,
我一邊慌忙躲避著小混混們朝我伸過來的手,一邊時不時地往巷口望去。
急急地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眼看著一隻黢黑粗糙的手就要伸到我的胸口,那邊終於傳開了我期待已久的腳步聲。
我欣喜萬分地朝那邊看去。
看到校長帶著十來個高壯的保安一邊嗬斥一邊衝了過來。
那些混混跑的跑,被抓的被抓。
嗬斥聲、吵鬧聲、腳步聲和汽車的鳴笛聲混作一片響在我的耳邊。
可那些人,那些聲音,我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我隻看到本該衝過來幫我的俞懿站在圍觀的人群外,冷眼望著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和江川的狼狽。
冷漠得像是一個陌生人。
我們對視上的那一秒,俞懿淡淡移開目光,順了順書包帶子轉身離開。
我想衝過去拉住他,可雙腿像灌了鉛,沉重得要命。
腦海裏有太多聲音問「為什麼」,吵得我邁不開步子。
為什麼俞懿上輩子會自殺?
為什麼我會重生回來?
為什麼,這次俞懿沒有來救我?
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
......
上輩子我和俞懿第一次見麵是在醫院。
那年我們都是八歲。
我從高燒後的昏迷中醒來,病房裏昏暗寂靜一片,隻看到一個好看的小男孩坐在我的病床邊。
低著頭,正專心致誌又分外靈活地轉著手裏一個掉了色的魔方。
被我醒過來後發出的動靜驚動,他先是抬頭睜大眼,然後跳下床去給我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因為我手上沒力氣,他又扶著我小心把水喂到我的嘴邊,用著還稚嫩的聲音輕聲跟我解釋:
「我叫俞懿,聽你媽媽說我跟你一樣大。」
「我爸爸帶著你的爸媽去掛號了,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有我在這兒陪著你,你不要害怕。」
原來是我淩晨又因為身體不好發起了高燒,我爸媽因為打不到車急得團團轉。
是俞懿的爸爸恰好跑車回來遇上,格外熱心地主動提出把我們送進了醫院,這才讓我得到了及時的救治。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寂靜的病房裏,俞懿的輕聲細語讓我安心了不少。
怕我覺得無聊,他收起那個明顯已經使用了很久的魔方,給我講起自己跟著爸爸跑車途中的所見所聞。
興起之時,那個可愛又溫柔小男孩手舞足蹈,把一些場麵給講得繪聲繪色。
於是乎我醒來後沒能第一時間看見我爸媽的害怕徹底散去。
這件事之後,我們兩家人變得熟稔起來。
而我總是格外在意一切有關俞懿的消息。
有一次,我無意從爸媽的交談中得知,俞懿的媽媽患有精神疾病。
之前我曾經偶然見過她幾次,長得很好看,說話也溫溫和和的。
不犯病的時候就是一個氣質極佳的漂亮女人,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發病的樣子我也見過一次。
我和江川一起放學回家的路上正巧遇見她,看她跟平時那個溫柔的樣子好像有些不一樣,一個人神色恍惚地在外麵遊走。
不知道怎麼的,我就猜到她是發病了。
走過去用很輕的聲音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她看了看我,好像認出了我,衝我溫柔的笑了一下。
我伸出手牽她她也沒有反抗,很乖地就跟著我走了。
留下江川一臉莫名地在後麵跟著我們。
當時我在心裏暗想原來傳說中的精神病沒有那麼可怕,並不知道俞懿媽媽那個狀態已經是努力治療多年的結果。
這些年來俞懿爸爸一直帶著她一邊跑車一邊四處治療,因此還欠了不少債,親戚也大多疏遠了他們。
因為爸爸工作忙,俞懿小小年紀就學著照顧自己,然後是學著照顧媽媽。
這讓我知道了他的溫柔和體貼來源於何處。
那段時間他們來了我們那邊的醫院治療,所以要在那裏定居一段日子。
走到一半,我們遇上找過來的俞懿。
他明顯已經哭過了,下巴上都是眼淚,眼睛鼻子紅得不行。
一看見我們,他就急急地跑了過來,先上下仔細打量了他媽媽,看她沒出什麼事,才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被他媽媽走丟這件事嚇得不輕。
他很認真地跟我們道了謝,然後牽著他媽媽走了,懂事的樣子就像一個小大人。
之後他爸爸還專門提著東西上門道謝,還讓我們家要用到車的話盡管找他,看來是俞懿告訴了他那天的事。
之後隻要是不跑車,幾乎都是俞懿爸爸開車送我去醫院。
俞懿也時常跟來,大人們不在的時候都是他一直陪著我。
我因為生病不能出去,他就絞盡腦汁給我講故事,磕磕巴巴又差點急出汗的樣子總能把我逗笑。
打針吃藥的時候我總是想哭或是發脾氣,他一點不計較,小心擦去我的淚,想法設法哄我開心。
當我因為死亡恐懼時,他總是會趴在病床邊輕輕地撫摸 我的頭發,湊到我耳邊說出那句:
「別怕,我陪著你。」
那時我覺得俞懿的聲音有魔法,因為那句話我不管聽多少遍都能安下心來。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後來有一次我再次因為生病昏睡過去。
等我痊愈回家之後,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家的消息。
我在某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毫不知情地和俞懿見了還是孩童時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