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張聞遠綁架了,還挨了一頓毒打。
他要用我要挾裴朗行,誘他涉險。
我自然不肯,費盡千辛萬苦才脫身。
到流雅庭門口的時候,裴朗行和張聞遠正在大堂裏對峙。
考慮到自己現在灰頭土臉,渾身青紫的模樣,我到底沒有衝進去,免得給裴朗行跌份。
思來想去,幹脆躲在了門旁的盆栽後。
我暗自盤算著,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偷偷攔住裴朗行。
大堂裏頭,張聞遠有些得意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對了,裴公子,我今天在城外‘偶遇’了你那位薑姑娘,同她‘聊’得十分盡興呢。”
他把話音意有所指地在“聊”字上加重了許多,期待地看向對麵的裴朗行。
裴朗行的聲音響了起來,卻並不如我所想的那般暴怒或是焦急。
他十分冷漠地說:“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這是護我如珠如寶的裴朗行親口說的。
張聞遠也噎住了,有些氣短地幹笑出聲:“得了吧你,咱們書院誰不知道你把她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還在這逞什麼呢啊。”
裴朗行沒有作聲,但有個人替他做了解釋。
那道女聲清脆婉轉,恰如鶯啼,並不難認。
“張聞遠,你這如意算盤可真是打錯了。”
華鶯的笑裏透著嘲弄:“朗行可不是真打算要護著她,這一切……隻是一場遊戲罷了。”
“把薑聞箏捧起來,勾著她失了真心,再把她的心狠狠地剜出來,你不覺得十分有趣嗎?”
“巧了不是,剛剛我們還在商量接下來要怎麼戲耍她好呢。”
裴朗行一時間沒有作聲……
安靜半晌後,他低聲地承認了這一切:“我護著她?敵國質子,一條供我取樂的狗罷了。”
我看著擋在我身前供我藏身的那樁盆栽,腦袋裏卻突然空了。
好像之前張聞遠那一個巴掌勁太大了,隔了這麼久,我的腦袋又開始嗡嗡作響起來。
可華鶯的聲音卻如同魔咒一樣,咿咿呀呀地往我腦袋裏鑽。
張聞遠大抵還是不太相信我對於裴朗行來說隻是個沒什麼價值的玩物。
於是華鶯笑著說:“你若不信,看,這就是那個醜丫頭給朗行哥哥做的,什麼爛木頭雕的燈,現在還不是這麼堆破爛。”
聽她的話,不用看我也知道,那盞我刻了許久的花燈,怕是已經被他們摔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了。
我脫力地坐在原地,原先兀自壓製著的疼痛也從四肢百骸裏沁了出來,渾身都痛得厲害,尤其是腿上。
若非擔心裴朗行被張聞遠牽著鼻子走,我也不會忍著疼堅持趕到這裏。
可現在,身上的痛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我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
原來……裴朗行根本就不喜歡我,他隻是想剜我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
他這段時間的所有反常,終於有了解釋。
原本我還在為利用他的事一直心存愧疚。
現在我反而要謝謝他,讓我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我雖然早就知道裴朗行這個人,但真正和他相識,是在不久之前。
三年前,我被薑國送到大鄴當質子。
大鄴帝特意“恩賜”,讓我入學國子監,以昭顯他的仁德之心。
可這份“恩賜”,卻不是一個敵國公主該領受的。
我以質子的身份入學了大鄴國子監後,備受國子監中許多高門貴女和權貴公子的欺淩,連個丫鬟小廝都能來踩我一腳。
作為大鄴的郡主,華鶯更是“打壓敵國氣焰”此列隊伍中的佼佼者。
那天她壓著我,要我從一個乞丐的胯下鑽過去,才肯給我飯吃——她說的飯,是一桶泔水。
我沒有照做,她就惱了。
她叫人把那桶泔水從頭到腳地澆在了我身上,我的眼前立刻就被各種殘羹剩飯糊了個徹底。
她還要抬腳踹我,把我踹到那個乞丐的胯下去。
所有人都在旁邊期待、不耐,厭惡地等待著看我出糗的醜態。
我閉著眼,努力地繃直了身體。
裴朗行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攔住了華鶯。
裴朗行是威名赫赫的裴家軍的三少主,朝中聲名煊赫的裴大將軍的小公子,裴太後的親侄兒。
英俊瀟灑,永遠一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模樣。
我當時就很有些疑惑,他向來不愛管閑事,此時竟然替我攔下了這一腳。
現在想來,他怕是故意挑了一個我最狼狽的時候,來英雄救美。
畢竟我越狼狽,才能襯得他越是英俊瀟灑、品性率直。
這樣的他卻紆尊降貴來解救我,我對他產生感激、愛慕之情也是自然。
裴朗行攔住了華鶯的動作後,不著痕跡地擋在了我麵前,輕笑著說道:“行了,你總跟她過不去幹什麼,一個小姑娘而已。”
華鶯憤憤地盯著他,質問道:“怎麼?你要幫她?”
我聽到他清朗的聲音響起:“對,我要幫她。”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麵上的神色。
隻能看到華鶯盯著他的表情,從憤怒慢慢變得複雜,半晌後,她竟然一甩袖走了。
裴朗行轉身,在我身邊蹲了下來。
他歪了歪頭,似乎完全沒有看到我身上的那些汙穢,伸手自然而然地摘掉了我身上粘著的一根魚刺。
“你還真是狼狽啊。”
裴朗行性格張揚肆意,可以說是京城裏的小霸王。
雖然稱不上是欺男霸女的紈絝,但也並非什麼善類。
但他從救下我那日後,就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從不去管旁人的非議,仔細地護著我。
連帶著出去遊玩,他也常會帶上我。
裴朗行的背後有裴家和太後在,並不好惹,很少有人會同他對著幹。
有了裴朗行的庇護後,我在國子監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除了同裴朗行不對付的、那位張相國的嫡子張聞遠不會給他這個麵子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地會賣他一個人情。
而我向來知趣,大部分情況下隻會繞著張聞遠走,從不與他照麵。
有一天,南市有燈會,裴朗行就偷偷領著我溜了出來。
裴朗行擰著眉毛,似乎有些不滿。
我問他:“怎麼了?”
他輕哼了一聲:“這些燈怎麼看都是些尋常貨色,不入眼。”
他拉著我,來到了一家巷子裏的燈籠鋪子,鋪子裏長長的工案上攤著幾盞沒有完工的花燈。
他對著我得意地挑眉:“小爺要自己做一個最好看的花燈。”
我在他旁邊做些替他掌燈,打打下手的工作,視線慢慢地、不知不覺到了他身上。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素來掛著些痞氣的麵容也被襯得柔和溫潤。
直到他抬眼瞪了我一眼後,我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尷尬地低咳了一聲,窘迫地挪開了眼。
裴朗行的花燈很快成型,一匹駿馬呈騰躍之姿而立,十分生動。
當時我便覺得,有些異樣。
若是想叫我開心,為何不做個大多女子較為喜歡的花樣。
現在想來,怕也是有意為之。是想著通過此舉加深我對他的感動愛慕罷。
但我當時確實很有幾分開心,想著也要回贈他一份禮物。
裴朗行此後依舊樂此不疲地出現在我身邊,哄我開心的招數更是層出不窮。
甚至學堂間已有了傳言,議論裴朗行是否心儀於我。
可裴朗行從不理會這些傳言,既不承認,但也不否認,充耳不聞,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我每每望著他的側臉的輪廓,實在有些心猿意馬。
想去問問他的心,但一想到我二人的身份,這份心思也就熄了下去。
但沒過多久,裴朗行出事了。
他接連幾天沒有出現,我實在有些擔心他出了事,猶豫地找到一個同他關係較好的學子打聽。
“薛公子,阿……裴公子這兩日怎麼沒來學堂?”
薛文牧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告訴我:“朗行……被他父親罰了,正在家裏養傷呢。”
我尋到了裴府門上。
裴朗行光裸的後背上,遍布著道道的傷痕,猙獰的傷口外翻著,似乎是被鞭子打的。
但他的表情依舊吊兒郎當的,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傷,一翻身就要下床來。
“阿箏,你來了?”
我趕忙攔住他讓他坐回床上:“你這是……怎麼了?”
裴朗行擺了擺手:“沒事,一年也挨不了幾回。”
我知道裴將軍常年戍邊在外,鮮少回京,但他歸家一次,竟然先賞了自己的親兒子一頓鞭子,實在令人費解。
但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人替我解答了。
我才替裴朗行上了藥,傳聞中威風赫赫的裴將軍就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他滿身的酒氣撲鼻,手中還提著一根指粗的馬鞭。
他醉醺醺地朝著裴朗行走了過去。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裴朗行滿身的傷,鼓起勇氣站起身,擋在了他身前。
裴廣發出一個有些疑惑的氣音,醉醺醺地“嗯”了一聲,用執著馬鞭的那隻手指著我質問道:“你是誰?也敢攔本將軍?”
我冷聲道:“在薑國的時候,我就聽說裴將軍聲名顯赫、威風八麵,但實在想不到,裴將軍在自己家裏也這麼會耍威風。”
裴廣吃力地睜大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遍,冷哼了一聲,嗤笑道:“你就是那個薑國納質送來的公主?”
裴廣怒不可遏伸手來扯我,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娘的,老子打自己的兒子,關你屁事。”
說著,他揚手抬鞭。
我忍痛揪住抽過來的鞭子,手掌頓時和裴朗行的後背一樣,被抽裂開來,鮮血順著掌紋一滴一滴地落下。
但我拽著那根鞭子的力氣卻絲毫不敢放鬆,牢牢地擋在裴朗行身前。
藏在靴間的匕首被我橫到頸上:“裴將軍如果不想惹麻煩,最好見好就收。”
裴廣麵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我,身上的酒氣似乎也退去了許多。
片刻後,他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大步而去。
裴朗行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嚇傻了?”
他聲音有些嘶啞,目光落到我受傷的那隻手上,開口問道:“你的手,疼不疼。”
我伸出手,虛握了握:“還行,還沒以前華鶯她們踩得疼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垂眸不再看我,也不再開口。
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局促。
我猶豫半晌,主動對他道:“之前你救過我一次。”
我開玩笑似地對他說道:“不過我也替你挨了一鞭子,總算可以扯平啦。”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怕他無聊,那段時間便想盡辦法尋些有趣的帶進裴府去。
可他瞧著總是有些鬱鬱寡歡的。
後來裴朗行痊愈後,回到學堂時反而同我疏遠了起來,一副要同我撇清關係的樣子。
當時我隻覺得失落和莫名。
但沒幾天,他又來開始親近我。
彼時我正撞見,他和華鶯自一片桃林中結伴而出,瞧著神態熟稔、姿態親近,真是分外登對。
他乍一見我,莫名瞧著有些緊張,顯得有些慌亂。
他連忙往旁邊站遠了兩步,好似要同華鶯劃清距離,又不自然地低咳了一聲。
華鶯看著我,竟然沒有說些什麼,隻是勾了勾唇,瞥了一眼她身側的裴朗行,嬌聲說道:“裴朗行,別忘了。”
當時我還覺得奇怪,她竟連挖苦我幾句都沒有,安安分分地轉身走了。
現在看來,是存了看一出更大的好戲的心思。
我轉身離去,裴朗行很快追了上來。
“我和她沒什麼,隻是學堂裏過兩天要舉辦詩會,我們這才商議一二。”
他這話中疑點頗多。
我垂下眼,沒有看他。
裴朗行有些著急地道:“真的。”
我抿了抿唇,卻是問他:“那你這幾天為什麼躲著我?”
他看著我,愣愣地說:“因為……”
“我不敢見你。”
我問他:“為什麼?”
他垂下眼,摸了摸鼻子:“之前被你撞見挨打,感覺挺抹不開麵子的。”
是這樣嗎……
他這樣驕傲的性子,的確不是沒有可能。
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便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後來有一天,他帶我出去看煙花。
大鄴的煙花很美,但沒有薑國的美。
我和他坐在一處山坡上,遠處大片的流光溢彩。
煙火璀璨之間,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轉頭看了過來,笑眯眯地問我:“你幹嘛偷看我?”
我盯著他問道:“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的神色突然有些窘迫起來,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對你好、就是……嗯……”
“是什麼?”
裴朗行喉頭滾動了一下:“因為我,我喜歡你。”
我把一直抱在懷裏的盒子打開遞給他。
盒子裏是盞花燈,木雕的花燈,四匹戰馬拉著一輛戰車的造型,十分精致,我做了兩月有餘。
裴朗行輕輕地捧著那盞花燈,神色又有些晦暗不明起來。
“怎麼了?不喜歡?”
“不、不是的。”
他回過神來,倉促地笑了笑,說道:“謝謝你,阿箏……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他說著,聲音慢慢低沉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木雕的花燈,你雕了很久吧?”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拉到眼前仔細地端詳著。
我那隻手上的鞭痕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了許多細小的疤痕。
他輕輕地抬手摸了摸那些疤痕,我幹脆反握住他:“這盞燈,是我對你的心意。”
裴朗行定定地看著我,半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莫名地,我覺得他似乎並不如我預想的那樣開心,看起來有些奇怪。
果然,這件事之後,裴朗行再次沉寂起來,躲著不再見我。
接著,我就被他的死對頭張聞遠給綁了。
原因很簡單:張聞遠的表哥被裴將軍的人在聖上麵前參了一本,挨了頓板子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不說,還丟了兵部侍郎的差事,被調去了苦寒之地,很是不忿。
臨走之際,想要收拾一頓裴將軍留京的幼子,出一口惡氣。
但裴朗行這幾日為了躲我,深居簡出,並不好堵。
張聞遠抬手扯下我身上的玉佩,隨手扔給了身邊的一個小廝。
“去,把這個交給裴朗行,就說他的小情人在我手裏。”
他們彼此之間逞凶鬥狠,傷筋動骨是常有的事,加上都是權貴子弟,這種爛賬幾乎沒人敢去管。
我卻心急如焚,對著那個小廝撞了過去。
那小廝被我結結實實地一撞,玉佩登時脫手,摔了個粉碎。
張聞遠見狀,勃然大怒,一腳踹了過來。
我倒在地上,麵上也緊跟著挨了一個耳光,腦袋裏嗡嗡作響,一時間什麼也聽不見了。
張聞遠的表哥一臉悻悻,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木棍就對我走了過來,抬手一棍一棍地招呼到了我身上。
我抱緊了頭,竭力忍住身上傳來的一處一處的劇痛,暗罵他這表哥可真不是個男人。
好在張聞遠很快叫停了他,對他低聲道:“這女人是薑國遣來的那個女質子,別打出事了,你和我都不好交代。”
沒多久,一個小廝跑進來,說在流雅庭看到了裴朗行。
流雅庭是年輕的公子小姐閑暇時集會對詩閑聊的地方,環境清逸雅致。
然後,我就聽見了,裴朗行親口承認,他要剜我的心。
張聞遠來激怒裴朗行,出師無果,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但他走到大堂門口的時候,竟然正巧瞥見了我,驚訝地咋舌。
“喲,你這女人,挨了那麼頓打,還能脫身跑到這兒來?還想提醒他別上套兒?”
“倒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你可是白擔心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幾眼,看了一眼身後的大堂裏的人,露出我曾在薛文牧他們臉上看到過的、意味深長的表情,嗤笑了一聲,又發出了一聲歎息,轉身離去了。
我垂眼,沒有理會他的話。
他說的那些什麼可憐,實在是有些聽不清。
門口離他們交談的地方不遠,張聞遠的話便也清清楚楚地傳了過去。
大堂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隨後,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傳來,裴朗行帶著薛文牧幾個人出現在了門邊。
我渾身脫力,原本是屈膝坐在地上。
他過來後,我卻不知道從哪裏有了力氣,撐著門框站了起來,抬起眼吃力的去看他
——我要去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裴朗行。
裴朗行也在看著我。
他的目光在我渾身的狼狽上逡巡了一下,最後落到了我臉上的那隻掌印上。
他是聽到了張聞遠的話的,不難猜出我是為了他才落了這一身傷。
他嘴唇顫抖了一下,低聲道:“你……”
我打斷了他的話,問他:“你想問什麼?問我疼不疼,還是問我有沒有聽到你們剛剛的那一番話?”
我目光落到他們身後大廳裏的那堆木頭碎片上。
一堆爛木片,在這樣一個雅致風流的場所裏,實在是顯眼。
他似乎不敢再看我的眼睛,把頭垂了下去。
華鶯慢悠悠地走到我麵前,嗤笑著:“你聽到了也沒什麼,反正這出專門給你寫的戲,也差不多要落幕了。今兒這個場麵,我覺得就很適合作為這出戲的結局,薑聞箏。”
“你看起來真的很難過,真是讓人開心啊。”
華鶯笑意吟吟地看著我:“對了,也許你還不知道。我倆……已經定了親了,你這輩子也得不到他了。”
她說著,回身挽住了裴朗行的胳膊。
裴朗行身體微微一僵,沉默地任她挽著自己。
我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誰稀罕。”
這話是真的,誰稀罕?
我早晚要回到薑國去,一個裴朗行從來都不值得我為他駐足。
她柳眉倒豎,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裴朗行突然伸手製止了她。
我抬起眼看著他:“怎麼?裴公子還有什麼想從我身上拿去的?”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有些幹澀。
“你受傷了。”
我笑了笑,對他拱了拱手,“承讓,區區皮肉傷,不及裴公子的剜心之計來得更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