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了

1

我被溺死了。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消失，還能看到婆子吩咐兩名小廝在水井旁打撈我的屍體。

“怎麼泡成這樣了。”

我也好奇地探出腦袋去瞧，差點把自己嚇得半死。

屍體腫得像個白麵饅頭似的，要不是身上還穿著我最喜歡的羅裙，根本就認不出那是我。

為了弄清我的死因，我一路飄在婆子身邊。

看到她進了梨園，我卻有些驚訝。

這是大夫人白清蓮的院子，說起來，自打我進了沈府，就沒見過她幾麵，聽府內下人說，白清蓮喜靜，不愛管後院事。

聽到裏麵傳來交談聲，我隨即飄了進去。

屋內，白清蓮端莊坐在書桌前抄寫佛經，眉若輕煙，清新淡雅，容貌算不上傾國傾城。

看上去卻極為舒服。

“夫人，您吩咐的事都辦妥了。

白清蓮聞言，抬頭瞥了她一眼，“沒出紕漏吧？”

婆子恭頭哈腰，“老奴辦事，您放心。”

殺死我的人竟是白清蓮。

是她讓婢女將我推下水井，讓我溺水而亡。

我仍記得冷水嗆入口鼻的那種窒息感。

可我不明白，入府三年我根本不受寵，而且我和白清蓮從未結仇，為何她要處心積慮殺死我？

我腦子不夠用，根本想不通，幹脆坐在窗台前靜靜看著白清蓮，她給了婆子點碎銀就將人打發走，然後跪在蒲團上開始誦經。

這麼菩薩心腸的人，也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就是不知道沈君奕知道我死後，會不會為我難過，他肯定不會，他隻會覺得我死了正好就不礙他的眼。

他從來就很討厭我。

於我而言唯一遺憾是，沒能把我縫的護膝送給沈君奕。

他常年率兵征戰，膝蓋落了傷，每逢陰雨天就會疼痛，我偶爾路過書房時，卻見他強忍疼痛，便跟年長的婆子拿了牛皮，手指被戳出了無數個血泡才縫好。

唉......可惜......

我歎了口氣後，院外驀然傳來婢女的聲音。

“夫人，將軍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沈君奕闊步軒昂走進來，麵露肅殺，身上的銀盔還未卸沾著血。

他消瘦許多，但更加英挺。

沈君奕看了白清蓮一眼，便進了屋裏，白清蓮體貼地替他卸去臂甲，兩人順勢談論起府中的事。

白清蓮巧妙地回避我死的消息。

看到他們夫妻二人和睦，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像個酸葫蘆一樣難受。

他從來就沒有對我這般和顏悅色，每次都甩給我一張冷冰冰的臉。

正當我眼不見為淨，卻聽見沈君奕說。

“這次聖上賞了許多東西，你挑兩件送給沈念念吧。”

我疑惑看向沈君奕，這人是突然想起我了嗎？

見白清蓮遲遲沒有回答，沈君奕皺著眉看過來，“怎麼了？”

她勉強一笑，手指陷入掌心。

“夫君，實不相瞞沈侍妾跟人私奔，如今下落不明。”

2

沈君奕臉色瞬間陰沉。

周身縈繞久經沙場的氣場，令人不寒而栗。

見他信了，我急忙飄到他眼前，胡亂揮舞的手從他臉上穿過，“沈君奕，你不要信她的話。”

眼前的人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說的話。

我急得快哭了。

沈君奕卻直直穿過我身體。

“可有查到奸夫是誰？”

白清蓮鎮定自若道，“妾身才學疏淺，隻查到是府中的小廝。”

沈君奕沒說話，背身而立，隻說讓白清蓮務必要將兩人捉拿回來。

但我一聽就知道，他肯定是生氣了。

明明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一眼就能識破我年少捉弄他的詭計，怎麼偏偏就信了我通奸的事。

我氣得踹他一腳，雖然打不到，但是發泄一下總是好的。

由於沈君奕心情不佳，整個將軍府都籠罩在一片陰翳中，貼身伺候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盞，惹得他不悅。

“按規矩處理吧。”

說完，沈君奕不顧婢女跪地求饒，起身去了書房，我跟在他身旁飄了過去。

他正在練字，雖然他是武臣出身，但極少人知道他文武雙全，習得一手好字，可他今晚似乎心緒不寧，字都透著股狂躁，宣紙被他撕了一張又一張。

我歪著腦袋趴在沈君奕旁邊，他是氣我跟人私奔的事嗎？

也是天下有哪個男人能容忍侍妾跟別人私奔。

反正他也沒機會收拾我了，我已經死了。可他為什麼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點呢？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沈君奕的時候。

那時我父皇還未駕崩，我還是前朝六公主。

由於我天生有口疾，不能說話，再加上我生母隻是個身份卑微的婢女，所以我成了長公主消遣的對象。

在我被長公主為難時，是沈君奕一次次出現替我解圍，我知道他並非心悅我，而是見不擅長公主皇權壓人。

他的出現對於我而言像是冬雪融化。

好景不長，攝政王謀朝篡位，父皇死前求沈君奕帶我出宮，於是我就被他安頓在後院，再未見過。

正當我陷入沉思中，就看到沈君奕闊步往外走，不由得好奇跟著他。

直到——

我看到他進了我的小院。

這是我入將軍府三年，他第一次踏足我的住處，以前我不是沒有厚著臉皮去見他，可他永遠對我避而不見。

沈君奕進屋後，從懷裏掏出來個翠綠色的首飾盒，一看就是女兒家的東西，輕輕放在桌上，自言自語道。

“小啞巴，我知道你最喜歡翡翠了，這是我繞路山城專門給你買的，隻要你乖乖回來，我對你私奔的事既往不咎好不好？”

聽到沈君奕溫柔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連忙飄到他麵前。

我看到閻羅褪去濃濃的肅殺之氣，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柔情似水，整個靈魂都僵住。

結果，我才發現他是給窗外的靈鵲說的。

這隻靈鵲是我養的，很通靈性，甚至還會學人說話。

我想應該是，他想讓靈鵲學我的語氣去找我，讓我回來。

我就說，沈君奕怎麼會突然對我那麼溫柔。

感情都是我想多了而已。

“將軍，與沈侍妾通奸的小廝抓到了。”

門外突然傳來婢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