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晏斐的聲音很冷，強壓怒氣：“你在哪？

還在外麵？”

“嗯，”葉知悠說，“剛離開會所，正準備送淩夜回學校。”

隻是，一輛車坐不了這麼多人。

夏淩夜他們四個坐的容沐霖的車，她坐蕭靈溪的車，跟在他們的車後麵。

“我不是不讓你見他嗎？”陸晏斐的聲音拔高了幾分。

葉知悠沉默了片刻才問：“你在哪？

回家了嗎？”

“你別和我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問題！”陸晏斐把自己關在會所包間的隔間中，氣的拿著手機轉圈，“你答應過我，不私下見他。

如果，你有事非見他不可，我一定得在場！”

可今晚，葉知悠不但和夏淩夜見麵了，還把她和夏淩夜、容沐霖的合影發到了朋友圈裏。

看到那張照片，他心裏像是被人灌進了幾壇子的陳年老醋，酸氣沸騰。

雖然隻喝了幾杯紅酒，葉知悠還是有些暈。

她將頭靠在車窗上，目光迷蒙的望著窗外：“你還沒回家對不對？

你和孟芊芊在一起......對不對？”

“你故意和夏淩夜、容沐霖拍照發朋友圈是吧？”陸晏斐更氣了，“你知道我和芊芊在一起，你就故意去找夏淩夜氣我。

葉知悠，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你，可沒這麼能作！”

葉知悠的頭，暈的更厲害了。

她閉上眼睛，緩緩說：“你自己還在外麵，你憑什麼質問我，為什麼還沒回家？

這麼晚了，你和孟芊芊還在一起，憑什麼我就不能見淩夜？”

“我們不一樣！”陸晏斐衝口而出。

“哪裏不一樣？”

“芊芊是我的救命恩人！”陸晏斐說，“我的命都是她救的，我對她再怎麼好，都理所應當！

悠悠......”

他放緩了語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向來懂事。

我還是喜歡通情達理的你。”

葉知悠笑笑：“是喜歡那個愛你愛的對你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丟了自我的我，是嗎？”

陸晏斐喜歡做飯好吃的女生，她就學廚藝，天天給他洗衣服、做飯。

他喜歡她穿什麼風格的衣服，她就隻穿什麼風格的衣服。

他不讓她和夏淩夜見麵，她就不和夏淩夜見麵。

他不喜歡她出去工作，拋頭露麵，她就宅在家裏，極少出門。

並且，她從不怨怪，甘之如飴。

因為，他愛她！

他是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人。

她累了，他會心疼。

她哭了，他會哄。

她被人欺負，他會保護她。

因為他愛她，他就是她最看重的人。

為了他，她願意放棄自我，對他百依百順，活成能讓他高興的樣子。

可是，當他不再是世上最愛她、最在乎她的那個人，他和這世上的芸芸眾生，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你說以前那個對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你，是丟掉了自我的你？”陸晏斐怒意勃發，“你什麼意思？

你是說，和我在一起，你丟掉了自我嗎？”

“是，”葉知悠閉著眼睛，喃喃說，“愛上你之後，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你的附屬品。

你喜歡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喜歡我是什麼樣子，我就是什麼樣子......”

就在陸晏斐更加憤怒，想要打斷她的話時，她繼續說：“可是，我很開心、很喜歡。

因為，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愛，我才願意做你的附屬品、願意討你歡心。

從沒人像你一樣愛我，保護我......

這世上，能有你這樣一個人愛我，我開心的不知怎樣才好......”

即便她閉著眼睛，眼淚還是流出眼眶：“可是，陸晏斐，現在，你還愛我嗎？”

她的聲音哽咽、顫抖、破碎。

陸晏斐的一腔怒火像是被紮破的氣球，倏地散了，聲音也低了：“我當然愛你！

隻是......算了，電話裏也說不清楚，我們回家再說。”

看到葉知悠掛了手機，蕭靈溪心疼又擔憂的歪頭看她：“悠悠......”

“我沒事，你好好開車，”葉知悠睜開眼睛，“溪溪，你說過，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傷痛。

昨天，我還覺得，我寧死也不離婚。

可現在，我忽然覺得，他要是不愛我了，繼續維持這段婚姻，也沒什麼意義了......”

“對、對！”蕭靈溪重重點頭，“你能想開了就好。

天涯何處無芳草？

沒了陸晏斐，還有張晏斐、李晏斐、王晏斐。

你長的這麼漂亮，還怕沒有男人對你死心塌地嗎？”

蕭靈溪是個話嘮，接下來幾十分鐘的路程，她全程都在給葉知悠灌輸天涯何處無芳草，那山更比這山好的思想，給葉知悠洗腦。

把夏淩夜送回學校，再返回住處，已經是五十分鐘後了。

葉知悠推開客廳的門走進去，就看到陸晏斐正在客廳裏氣憤的來回踱步。

見她回來，他朝她身後看：“容沐霖呢？”

“你不是不喜歡他住在主樓嗎？”葉知悠說，“我讓他搬去保鏢樓住了。”

陸晏斐的臉色好看了些。

他大步走過來，彎腰抱起葉知悠，把葉知悠抱進二樓臥室，放在床上。

他雙手撐在葉知悠雙肩上方，語氣軟了很多：“老婆，咱們不鬧了，好不好？

芊芊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執念。

我無數次告訴自己，隻要找到她，我一定照顧她、保護她，讓她幸福。

現在，我找到她了，我必須好好的照顧她。

你就別吃醋了，別和我鬧脾氣了，好嗎？”

“嗯，”葉知悠點頭，“我盡量。”

“怎麼是盡量呢？”陸晏斐不滿的皺眉，“以後，你還要去見夏淩夜？”

“嗯，”葉知悠說，“你我的事，本不該把他扯進來。

既然把他扯進來了，我有責任好好的照顧他。”

陸晏斐被她氣笑了，連連點頭：“我懂了。

我認了個幹妹妹照顧，你就得照顧你的幹弟弟是吧？

你可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行！

行！！

你愛怎樣怎樣好了！”

他起身下地，衝進浴室，把浴室的門摔的哐哐作響。

葉知悠沉默的起身，去了客房洗澡。

等陸晏斐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發現臥室沒人了。

他找了一圈，才在客房找到葉知悠。

葉知悠也已經洗完澡，正拿著吹風機吹頭發。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奪過吹風機關上：“怎麼？你還要和我分房睡？”

葉知悠的頭微微垂著，沒有抬頭：“如果，你想的話......可以。”

“你想都別想！”陸晏斐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抱著她，單手把她拎回了回主臥。

他把葉知悠攬在懷裏，一手抓著她的頭發，一手拿著吹風機，胡亂的把她的頭發吹幹，扔了吹風機，把她摁在枕頭上：“老老實實睡這裏，哪都別想去！”

葉知悠“嗯”了一聲，抓過毯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

她剛洗過澡，一張臉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唇瓣紅豔欲滴，睫毛又卷又長，乖乖閉眼躺著，身體蜷成一團，像個無助的、惹人憐愛的孩子。

陸晏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她的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他卻莫名感受到了她的傷心、難過。

他一腔怒火散的一幹二淨，湊過去，在她唇角親了親，小聲說：“好了，別氣了。

我知道，你對夏淩夜沒什麼想法，就是對不幸者的同情而已。

他對你，也沒什麼想法。

不然，我早就滅了他，也不會幫你資助他。

既然你想見他，那就見，隻是要保持距離，不能太親密了。”

他還想說，更不能拍合影往朋友圈裏發，可想到他朋友圈裏他和孟芊芊的合影，他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

葉知悠又“嗯”了一聲。

“乖！”他在葉知悠身邊躺下，在她眉心吻了吻，“我知道，我照顧芊芊，你吃醋了。

吃醋是正常的，說明你愛我、在乎我。

可是，小醋怡情，因為這個吵架，就不值得了，你說對吧？”

“嗯，”葉知悠在他懷中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

“好，”陸晏斐揉揉她的頭發，在她發上親了一下，“晚安。”

葉知悠以為她睡不著，可實際上，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還是這兩天太傷神，她竟然很快睡著了。

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她聽到陸晏斐說：“很嚴重嗎？

我這就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陸晏斐正下床穿衣服。

她坐起身，問：“怎麼了？”

陸晏斐穿衣服的動作僵了下，很快恢複自如：“沒事。

有點小事，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我出去趟，你繼續睡吧。”

葉知悠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問：“是孟芊芊嗎？”

陸晏斐想說“不是”，但他沒騙過葉知悠，第一次想騙她，卻因為不習慣向她撒謊，而沒有及時開口。

葉知悠便懂了。

是孟芊芊。

“時間還早，你繼續睡吧。”陸晏斐穿好衣服，俯身在她眉心親了一下，“乖，聽話！”

葉知悠沒說話。

他匆匆離去。

幾分鐘後，葉知悠起床穿衣，下樓開車。

曾經，陸晏斐在他倆的手機上裝了定位軟件，手把手的教她怎麼用。

有了那個定位軟件，天涯海角，她都能找到陸晏斐的位置。

十五分鐘後，她將車停在一處高檔小區外麵。

大門有門禁，她的車進不去。

她把車停在路邊，步行進去。

幾分鐘後，她停在一棟二層小樓的院子外麵。

她正駐足打量那棟小樓，院門打開，陸晏斐抱著孟芊芊從院子裏跑出來。

他抱著孟芊芊從她麵前經過，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看到他那張俊美迷人的臉上，滿是心疼、擔憂、焦急。

看著他把孟芊芊放在副駕駛坐上，幫她係上安全帶，他自己坐進駕駛座。

看到汽車發動，在她眼前急速向前，絕塵而去。

就像她五歲那年，她媽媽牽著她二哥的手從她身邊走過，她哭著喊媽媽，嗓子都哭啞了，她媽媽都沒回頭看她一眼，牽著她二哥的手上了車。

汽車發動，她跟在汽車後麵，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喊。

她哭喊著媽媽，摔倒在地上，膝蓋磕出了血，汽車也沒有停下哪怕一秒，隻是開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在她視野裏消失不見。

就仿若此刻，汽車開的越來越快，很快消失於她的視線。

她怔怔的在原地站了很久，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蕭靈溪那句：你真的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麵有個心愛的妹妹，你在家裏獨守空房，他在外麵和他心愛的妹妹你儂我儂嗎？

哪怕他那個心愛的妹妹，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就能接受了嗎？

她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她能接受嗎？

她能接受，她丈夫心愛的幹妹妹，哪怕有父母、有姐妹，有能隨時打110、120的手機，卻在三更半夜給她的丈夫打電話，召喚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毫無怨言、隨叫隨到嗎？

她能接受嗎？

夜深人靜，孤月高懸。

她站的腿都僵了，才恍恍惚惚的往外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腳下一崴，一腳踏空，她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膝蓋重重磕在地上，腳踝處傳來劇痛，撐在地上的雙手也鑽心的疼。

她挪動身體，坐在地上，好像全身都在痛。

可最痛的，是她的心。

她抱住膝蓋，身體蜷縮成一團。

隨著一聲刹車聲，一輛警車在她身前不遠處戛然而停。

一個穿著便裝的年輕男人從警車上走下來，疾步走到她麵前。

“你怎麼了？”年輕男人在她身邊蹲下，習慣性的掏出警官證打開，“警察，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他喊了幾遍，葉知悠才緩緩的把藏在臂彎中的頭抬起來。

賀星辰看到了一張豔若桃李，漂亮奪目，卻滿是淚痕的臉。

他的呼吸窒了下，聲音更輕柔了幾分：“我叫賀星辰，我是警察，你怎麼了？

需要幫忙嗎？”

沒等葉知悠回答，他就看到了她紅腫的腳踝、流血的膝蓋和手。

他皺眉：“傷的這麼重，我先送你去醫院。”

他不由分說，抱起葉知悠，把她塞進他的警車。

因為是警車，又太疼、太疲憊了，葉知悠沒反對，輕聲說：“謝謝。”

“不客氣，人民警察為人民。”賀星辰發動汽車，一踩油門，汽車躥了出去。

他把葉知悠送進最近的醫院。

見她的腳踝紅腫的更加厲害，他擔心骨頭有問題，沒敢讓她走路，一路把她抱到了醫院急診。

陸晏斐從急診室出來，一眼就看到一個俊美英朗、氣度不凡的男人抱著葉知悠快步朝這邊走來。

他看看賀星辰那張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臉，又看了眼被他公主抱在懷中的葉知悠，五指驟然收緊，瞬間把手中醫生剛剛開的那張繳費單攥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