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兮已經習慣他的言辭犀利,她麵不改色的將他頭發放進另外備好的麵盆水裏打濕,然後將提前搗碎泡好的皂角放到頭發上慢慢揉搓。
好在她修習的是中醫,對這些東西也有個大致了解,否則今天沈雲燁大概隻能清水泡個澡了。
他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頭發一縷縷的纏繞成了死結,身上也都是肉眼可見的汙垢。
葉雲兮沒有煩躁,而是極有耐心的慢慢揉搓著,將頭發理順,再慢慢衝洗幹淨,幾次下來,水都成了黑色。
她換了幾次,直到徹底幹淨,才順勢替他清洗了臉頰。
沒了頭發的遮掩,葉雲兮終於看清了沈雲燁的模樣。
瘦削蒼白的麵容上,眉眼狹長深邃,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緊抿成線,顯出幾分執拗和抗拒,隻是眼神裏帶著幾分頹然和滄桑,讓他看起來有些落拓和黯然。
不過,即便如此,依舊難掩他那出眾的相貌。
饒是葉雲兮見慣了美男,也仍是為這張臉心動了一下。
她暗暗唾棄自己沒出息,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欣賞美色呢。
葉雲兮收斂心神,轉到前麵去打算替他搓洗身體。
手剛探下去,就被沈雲燁叫住,“你、住手......”
葉雲兮頓住,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他麵對葉雲兮投來的眼神,眸色微微閃爍,麵頰難以自抑的燒起來。
“害羞了?”葉雲兮挑眉,“你自己好像也不行吧?”
“......”
沈雲燁臉色黑沉下來,沒有男人在被人說不行的時候,能夠無動於衷,可偏偏他沒有反駁的立場。
他確實無法自己沐浴。
他受毒素影響,不止雙腿癱瘓,就連雙手也沒有什麼氣力,平時連吃飯都難以自己進食,也因此,多次被葉雲兮這個毒婦羞辱豬狗不如。
沈雲燁臉色忽青忽白,遲遲沒有動靜。
葉雲兮卻受不了了,她本就體虛,再裏裏外外折騰了一番,這會兒隻想盡快完事躺下休息。
她扒開沈雲燁的手,“別磨蹭,待會兒風吹進來著涼,我可沒精力照顧你。”
葉雲兮說著,快速替他搓洗著身上。
沈雲燁滿腔羞惱都被這句話澆滅,是了,這毒婦隻貪圖自己享受,先如今也不過是為了避免以後的麻煩而已。
再者......
他看著葉雲兮始終鎮定自若的模樣,剩餘的那點不自在都消失了。
連她這個女人都平靜的可怕,他若是再扭捏,倒顯得落了下乘。
沈雲燁抱著微末的比較心理,任由葉雲兮將自己裏裏外外搓洗幹淨,然後替他擦幹身體,換上了幹淨衣服。
身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沈雲燁怔怔坐在一旁,恍惚間有種再次為人的酸澀感。
這麼久以來,他在這毒婦手中,過的都是非打即罵的日子,甚至連條狗的比不上,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是如此了......
葉雲兮本想將人送回屋子休息,可想到裏麵的狼藉,她就覺得渾身不適。
思來想去,她幹脆搬了張椅子放在院裏,將沈雲燁背過去放著,“你屋裏太亂了,我得先收拾收拾才能讓你進去,正好今兒日頭不曬,你在外麵坐會兒行嗎?”
沈雲燁愣愣看著她,良久才恍惚出聲,“好。”
葉雲兮聞言,大大舒口氣,他同意了就好,免得又在院子裏叫罵,到時候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行,那你乖乖坐著。”她獎勵的拍拍他肩膀,快步進屋繼續戰鬥去了。
沈雲燁低頭,看著日光打在指尖,傳來淡淡的暖意,心中求死的念頭,忽而搖擺了一下。
葉雲兮無暇去管他想什麼。
她回到屋內,一股濃烈的惡臭迎麵撲來,隨處可見的蛛網和角落裏各種陳年汙穢,桌椅黑的發亮。
炕上更是重災區,棉被臟的發硬,褥子和枕頭更是各種汙漬都黏在上頭,角落裏,還有各種雜物隨意堆著。
顯然是原身為了折辱沈雲燁,故意將他躺的地方弄得如此惡心。
葉雲兮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開始幹活。
她找來幾個籮筐,將各種不要雜物丟進去,不知什麼用途的布帕、陳年未動的破杯子、角落裏的各種醃臢......
接著開始清掃橫梁、木窗以及角落裏的各種灰塵,最後將炕上臟舊的棉被和褥子換下來,重新鋪了幹淨的上去,
做完這些,她找出兩條帕子,將屋子裏裏外外擦了一遍,再推開窗戶通風。
原本臟臭的屋子,變得幹淨敞亮起來,秋風送著稻香進來,讓人聞著就神清氣爽。
葉雲兮一鼓作氣,順勢將廚房也給清理了出來,各種被原身用的臟膩的碗筷,她都仔仔細細刷了一遍,燒上熱水泡著,權當消毒。
否則,讓她用這些器具吃飯,恐怕得惡心的隔夜飯都吐出來。
但葉雲兮心裏也仍舊是有些不舒坦,心裏暗暗盤算著等有了銀錢,就將這些碗筷通通換了它。
收拾完屋子,葉雲兮總算能好好的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裳了。
與此同時,屋外來了一道娉娉嫋嫋的身影。
她穿著身鵝黃色裙衫,發間簪著銀簪,手裏拿著張帕子,身子走一步扭三扭,偏生一雙吊梢眼始終不安分的到處亂瞟。
讓人看了觀感就大大下降。
沈雲燁看到來人,麵色就沉了許多,這人正是那毒婦的妹妹——葉秀秀。
往日裏她最愛來沈家打秋風,要麼是從葉雲兮那要點銀兩去買首飾,要麼是從她那拎些肉食回家。
葉秀秀看見他,眉眼間先露出嫌惡,拿起帕子在鼻間揮了揮,“你怎麼在這。”
沈雲燁撇開視線,懶得理會她。
葉秀秀見他無視自己,登時柳眉倒豎,聲音尖利的喊道,“死殘廢,你還敢無視我,長本事了是吧,晚上你別想吃飯。”
又是這種威脅,沈雲燁早就聽了無數次。
換做往日,他或許就容忍了,可今天不知怎麼得,竟不想再任由她叫罵。
沈雲燁眸色冰冷的睨過去,“不過是個來要飯的東西,我有什麼好理會的。”
“你敢罵我?”葉秀秀沒想到他居然敢反駁,還罵自己是要飯的,氣的臉都紅了,她一把將沈雲燁從椅子上推倒,怒罵道,“真以為讓你穿上人皮,你就不是狗了?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頂嘴,待會兒我就讓我姐連餿飯都不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