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桃花妖,天生靈智,三百年便化形,被容恒仙君收為徒弟。
八百歲時,他喝了靈酒,將我抱在懷裏,說他心悅我已久。
私下裏,他對我又親又吻,對我訴衷腸。
但從人間回來後,師父中了仙毒,終日長睡,皮膚潰爛。
師兄說我天生道心,修仙聖體,隻要我以身試藥就能救回師父。
縹緲峰還等著師父去和魔神大戰,保衛蒼生。
師兄同我說:「折雲,隻要你以血肉養藥,師父就能痊愈,你是縹緲峰的希望。」
我以為我和師父師兄同為一體,生死與共,為了師父,我被挖掉仙骨,以血肉入藥,受反噬之苦,為蒼生也為一人。
師兄親手用秘術從我體內將丹藥取走,他說有一密地可以蘊養我的一身仙骨。
「此地雖然危險,但有師兄給你的保命法器護身,折雲必定安然無恙。」
可我等啊等,等了三百年師兄也沒來接我。
他那時給我的法器,我掉下深淵後才發現無法使用。
我心中已有一絲預感。
待我重新回到縹緲峰後,才知道我的位置已經被人接替。
全峰上下沒人記得我。
在魔澗呆了三百年,我這次回來,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我去找了小梨花,她是我在縹緲峰唯一的朋友。
「折雲,你怎麼才回來呀!」
小梨花還沒化形,花瓣氣得顫抖:
「你失蹤後,縹緲峰多了一個女子,她成了容恒仙君的徒弟!後來他們又結為伴侶。」
「她們太可惡了,你從前摘除花瓣煉的丹藥,都被他們據為己有了!」
「那個人間女子居然說丹藥都是她煉製的,收獲了好多人情呢,這個騙人精!」
我摸摸她的花枝,給她留下了一座小型聚靈陣。
「我知道了。」
離開此地後,我下意識向從前的居所走過去。
我曾經種下的桃花全都消失不見,反而多了很多我不太認識的東西。
我坐在殿前,夕陽的金色光影遮蓋住了這片地方,師父曾說這采光最好的地方是留給我的。
他曾寵溺的對我說:
「小桃花需要陽光。」
我看著師父攬著一位嬌俏的人間女子,她穿著月白流仙裙,身後還跟著我的靈獸小白。
師兄目光灼灼,視線一寸也不肯離開她的臉頰。
他們看到我,呆愣了一瞬間,臉上意外的神色很快便收斂了起來。
師兄下意識遮住了我看向宋純的目光。
「折雲,你回來了。」
我輕笑:
「師兄這麼防著我做什麼?我修為盡失,隻是想看看師父身體如何了。」
「畢竟,我當日為了師父受盡了痛苦。」
師父神色冷淡,高高在上:
「你早日離開吧,以後我也不是你師父了。」
宋純從他身後探出腦袋,神色好奇,被容恒寵溺的捏了捏臉上的軟肉。
我握緊拳頭。
我能感覺到,宋純身體裏有我熟悉的氣息。
我自嘲一笑。
我以身養藥八十一天,我以為是為了師父,為了和魔族的大戰。
但事實告訴我,那藥隻是為了給這個宋純塑造肉身,重溯靈根。
我無言以對。
第二日,我單獨去找了宋純。
我到了以後才發現,這裏被設了結界。
昨日還什麼也沒有,我心中冷笑,看來還真是怕我傷害宋純。
我現在不過是一個修為淺薄的人而已。
我猶豫要不要硬闖進去,宋純看見我,主動打開了結界。
她笑意盈盈:
「昨日沒有好好認識你,快進來吧。」
我看著院落裏的小白在奇怪的麻繩上跳來跳去,白色的尾巴一甩一甩。
看到我後小白一愣,隨後腦袋微微揚起,尾巴在宋純周圍搖晃。
眼裏早就沒了我這個主人。
我心中冷笑,伴生靈獸,不過如此。
我曾經看著它從蛋裏破殼而出,我們認識了幾百年,我把它當成了我的同伴。
別的靈獸的契約都是主仆契約,可我看著毛茸茸的團子親昵的蹭著我的手指,我下定決心,要和它成為夥伴。
那時候試藥時,我怕通感會讓小白痛苦,便主動解除契約,承受反噬的痛苦,可我卻沒想到給了小白新的機會,它認了宋純當主人。
這個蠢貨,我和它的契約是平等契約,而宋純和它的契約是主仆契約。
隻要宋純想,她可以讓小白替她去死。
但這和我無關了,早在小白簽訂新契約的時候,我和它的感情就已斷。
她見我看著小白,溫聲開口:
「這是貓爬架,小乖很喜歡的。」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拉回話題:
「你這具身體,是師父…不,容恒替你做的嗎?」
我走向她。
「你用了我的桃花丹卻說是你自己煉製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一步一步逼近宋純。
可我還沒動手,宋純卻吐出一口鮮血,衣擺翻飛,柔弱的倒進師父懷裏。
我被師父的掌風打的後退了幾步,不是他有所留手,而是我身上帶著的法器替我擋住了這一擊。
他神色冰冷,帶著衝天的怒氣:
「折雲!你為何要欺負阿純,我本想看在你練藥的份上留你一命,但你卻如此不識好歹!」
「這縹緲峰,你走不出去了。」
我明白,他從不曾對我心慈手軟過。
從前也是,現在也是。
師兄段玉用牽絲將我捆住手腳,師父將弑神釘將我釘入山穀。
他們看著的目光滿是厭惡,可在我剛被師父收為徒弟時,他們卻很寵我。
假的,都是假的。
我渾身是血。
他隻輕輕拂去衣袖灰塵,高高在上:
「讓靈鵝啄掉她這身血肉。」
小白搖搖尾巴,興奮的離開。
容恒溫言安撫宋純,她害怕得攥緊容恒衣袖:
「阿恒,她說我的身體是你做的,是這樣嗎?」
「還有桃花丹,我還以為是你的,我怎麼可以搶奪別人的東西呢?」
容恒神色更冷:
「她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折雲惡毒,不像阿純這樣至善。」
我看著他們親密的相擁離開。
腦海裏循環放映著從宋純心中截取的畫麵。
在她汙蔑我時,那兩個問題答案浮現在她心中,被我竊取。
這本來是為容恒準備的。
但現在也不虧,我想。
「當然是他替我做的了,折雲這個女主簡直就是個蠢貨,說什麼信什麼,她親愛的師父為了我可是把女主騙的團團轉,根本沒有魔神戰,沒有中毒。」
「哼,當然是要截取女主的氣運了,這本小說裏女主受盡師父和師兄寵愛,現在這份愛是我的,她的本命寵物也是我的。」
「隻要進度條滿了,我就能成為真正的女主!不惘我......」
靈鵝每日都會來山穀裏啄食我的血肉,才短短幾天,我很快便全身都是坑洞。
一身血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段玉來看過我,卻不是為了關心我,而是把能吸引靈蟻的花蜜澆在我身上。
「純兒竟然還為你求情,可向你這樣惡毒的人,活該被折磨。」
我承受著劇烈的痛苦,意識仍未消散,修仙之人沒有那麼容易被殺死,我想了很久,猜測宋純是異世之人。
按照她所說的,我是世界的寵兒,這個世界的主角。
她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奪走我的氣運。
思緒被打斷,灼燒身體與靈識的疼痛太過強烈。
我遙遙看去,容恒姍姍來遲,手指微點,金色的靈火落在我雙腿上熊熊燃燒。
容恒高高在上站在頂端,眼裏從沒有我:
「折雲,你不該回來,我心中隻有阿純。」
看著我慘白的臉色,容恒並未放鬆,直到他看著我被靈火燒為灰燼。
身後,宋純怯生生開口:
「她死了嗎?」
段玉笑的開懷:「當然,師父的靈火可燒萬物,折雲也逃不過。」
「師妹請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容恒有些不悅,攬著宋純瞬間消失不見。
我汗淋淋的睜開眼,麵前是白色的長明燈幽幽燃燒。
渾身不受控製的痙攣了幾秒才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我回來了......」
下一秒,一條黑色小蛇纏上了我的手腕,我摸了摸它冰冷的鱗片,竟覺得安心許多。
眼裏不自覺的落下血淚。
三百年前我掉下魔澗,段玉留給我的法器毫無作用。
那時候我正遭受怪物的攻擊。
我不想自己要死了,還要帶走一條生命,於是我便用自己的血把小蛇救活。
「你快走吧。」
我朝它擺擺手。
我那時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我沒死,我醒來後就到了這個地方,和他們相處了三百年,從最開始謹慎,到相熟後的自在。
這些老祖宗們是真的頑皮,也是真的對我好,他們認了我為徒弟。
我還活著就是因為去縹緲峰的那具身體是一具軀殼。
那是師父們教給我的秘術。
長明燈不滅,我就還活著。
這趟出門,魔澗的老家夥們都很擔心我,每天都守著我的長明燈。
說來可笑,在縹緲峰時,全峰弟子都要設長明燈,可獨獨我沒有。
我曾經好奇的問過,他卻說會給我準備更好的。
現在想來,他早就提我安排好了那場死亡吧。
我絕不甘心。
我翻遍了魔澗的秘術,對於宋純身上的秘密,我很感興趣。
最終,還真讓我找到了奪舍的辦法。
我思來想去,終於想好人選。
為此,我等了八年,終於等到宋純懷了身孕。
在她生下女兒時,我的靈魂鑽進了那具身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