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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奇木偶精奇木偶
一千億

第一章

你聽過精奇木偶嗎?

我十二歲那年,村裏來了個戲班子,帶來了一具這樣的木偶。

肌膚溫潤柔軟,通體生香,竟比活人還美。

自從它來了,村裏的男人全瘋了,爭著往戲班子裏跑。

可每個去過戲班子的男人,都死了。

我也快瘋了。

因為那木偶竟然長得和我七年前死去的姐姐,一模一樣。

......

「諸位請看!此乃精奇木偶。自嶺南傳來的絕密至寶,取三十三年陰沉木雕刻人偶,再以少女精血每日澆灌,八百日後便開智靈,成了個妖精。」

班主一指那戲台子上的紅色幕布,後台就響起一陣鑼鼓聲,幕布緩緩拉開,台子上站著一個穿著戲服的少女人偶。

人偶口若含丹,麵若桃李。烏油油的發間插著一支琉璃花簪,流光溢彩,真叫人舍不得挪開眼睛。

它微微垂頭,朱唇淺笑,低垂的眼角有一粒朱紅淚痣,像快要墜下來的眼淚。

好一個絕色的美人!

我擠在一幹叔伯長輩中看熱鬧,周圍的氣氛在人偶出現的那一刻陡然變得火熱。

學堂的老先生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可鄉間地頭都是膚黑皮黃的村婦,哪裏有什麼顏如玉?今日見這偶人,我才知道那顏如玉是怎麼一回事。

「這木偶一看見了生人,就心起妄念,也想當一回真人。」

「可它想要成人,就要吸人精氣,害人性命啊!」

「大家隻管用銀錢扔在它臉上,殺殺它的妄念。它被金銀上的陽氣一衝,便會意識到自己癡心妄想,羞慚之下就會起舞,叫大家看個舒心。」

男人們早就等不及了,紛紛掏出兜裏的銅錢、碎銀往台子上砸去,叮鈴當啷地滾了一片,可怎麼也砸不到人偶的臉。

一枚沾著油膩汙泥的銅錢砸到它側頸,順著雪白的頸子滑進那規整的戲服裏,空氣裏靜了一瞬,然而下一刻他們就瘋狂了十倍不止,個個紅著眼睛,大把大把地把銅錢往上丟。

不知道是誰擲出去的一塊碎銀子,重重砸在人偶的額角。它像是突然搭上了機括,終於開始隨著隨著鑼鼓翩翩起舞。

站在我右邊的李太爺,一瞧見人偶裙擺下如同新月的那雙小腳,渾濁的眼睛裏突然迸發出精光,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用盡力氣想要去碰一碰。

站在我左邊的王叔一雙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癡迷地看著人偶的臉蛋,拚命抽動鼻子,貪婪地聞著人偶身上傳來的香味。

台下的叔伯們連連叫好,對著台上這件絕美的器物,盡情釋放著自己的欲望。

我被淹沒在陣陣粗重的喘息之中,腦子裏一股股熱血上湧。也和周圍的人一起,隨著鑼鼓聲,舉起雙臂高呼。

所有人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它可真美,若能與它日日親近就好了。

哪怕隻去碰碰那雙新月般的小腳、甚至隻要能接近些,就是死了也值!

猛然間,我的手掌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抽了一下,像是學堂裏先生的戒尺,掌心裏一片火辣辣的疼,腦袋裏響起他渾厚威嚴的聲音。

【君子有三戒:年輕時血脈不定,戒色鮮豔】

我渾身一個激靈,如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尾,周身的燥熱全數褪去。

身邊環繞的人群已狀若瘋癲,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上全是陌生而扭曲的癡迷,嚇得我幾乎癱軟。

台上的木偶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眼神掃過來,那雙似琉璃的眼睛裏瞬間染上濃重的悲戚。這一瞬我甚至覺得它不是木頭,而是個真人。

它突然朝著我撲過來,水袖落在我的腦袋上,濃重的香料氣味直往我鼻尖裏頭鑽,腦子裏昏昏沉沉的。

糟了!這人偶怕是要取我性命!

「不好!大家速速離去,這偶是要吸人精氣了!」

班主一看不對,急忙大喊一聲,一骨碌爬上戲台,鉗住人偶肩頭直往後扯。

這一嗓子下去,周圍的火熱氣氛瞬間被戳破,人群四散奔逃。

我費力從那雙水袖間掙脫,卻看見那人偶的一雙手還在不斷朝著我揮舞,試圖抓住我,那雙無悲無喜的美目之中,竟流出兩行猩紅血淚!

它被血淚糊了脂粉,唇角竟還詭異勾起,整張臉顯得猙獰可怖,真真是紅顏白骨!

隻見那班主取出兩枚三寸長的金針,在人偶肩膀兩側重重紮下去,人偶吃痛,朱唇大張想要痛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人偶肩頭金針周圍滲出點點紅黑血漬,動彈不得。隻是眼睛還死死盯著我,嘴裏喃喃著什麼。

難怪它如此攝人心魄,居然已經修成了個肉身!

我腿上稍有了些力氣,轉身就跑。

脊背上一道視線緊緊跟著,可我哪敢回頭,撒開步子飛似地跑回了家。

我著急忙慌跑回家,阿娘正在燈下做針線活。她瞧見我著急忙慌地進了門,皺皺眉輕聲問我怎麼了。

阿娘和村裏其他女人都不一樣,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股知書達理的溫柔氣,從小就教我一些旁人再過五輩子都說不出來的道理。所以她才不顧我爹的反對把我送去鎮子上的學堂讀書。

我小時候曾在她的首飾盒裏見過一塊顏色上好的玉佩,鳳穿牡丹的花紋,做工精巧,一看就是京城裏來的稀罕貨。

阿娘寶貝得很,從不叫我碰,怕我磕壞了。後來這塊玉佩給了阿姐,可自從阿姐掉落山崖去世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它了。

識文斷字、會研醫開藥、甚至還有價值連城的玉佩做嫁妝的她,與這個黃土堆成的村子格格不入。所以我一直好奇,她為何會嫁給我爹這個大字不識的糙漢,隻是她從不與我說這個。

「去村口看人偶戲嘞,剛剛散場就回來了,跑得急了點。」

我脫了鞋襪就飛快鑽進被窩裏去,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阿娘頗為嚴厲地看了我一眼。

「你少和村裏那些人去胡鬧,你與他們不一樣,好好念書,將來考取功名才是正途。」

阿娘總是這樣的,自從姐阿姐去了,就好像什麼東西都不在意了,隻關心我的學業,在我耳邊念叨要我考取功名。

我忙不迭對她點點頭,又想起那人偶絕色的麵容,還是一陣悸動,忍不住又開口。

「阿娘,那人偶真是好看得緊嘞,跟個大活人似的,眼角還有一粒淚痣,朱紅朱紅的。我以後娶媳婦,就要那麼漂亮的。」

隨後我才意識到說了什麼,怕惹阿娘生氣,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她,埋在被子裏睡過去了。

隻是我沒瞧見,阿娘聽見我說完那句話,愣愣地放下了針線繃子。

第二日一大早,我收拾好東西去學堂。

走到村口的時候,發現戲班在村口紮了幾個帳篷。戲班來村裏唱戲,基本沒有一天就走的,唱個三五天都是尋常事。

隻是這次,戲班門口聚著幾個人,我仔細一瞧,正是昨日站在我身邊的王叔和李太爺,還有村口住著的周癩子,以及戲班班主。

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喝酒,都紅光滿麵的,特別是那李太爺,老樹皮的臉上精神煥發,活像一夜之間年輕了二十歲。

周癩子笑得賊眉鼠眼,敬了一杯酒給李太爺。

「老太公,瞧您麵色紅潤,昨天晚上肯是大振雄風、金槍不倒吧。」

「快跟我們講講,那活人偶到底有多銷魂!」

李太爺抖了抖胡子,故作沉穩地摸了摸下巴,一雙眯縫眼裏硬生生叫我看出幾分誌得意滿來。

「那人偶真是個尤物,通身如玉,細嫩柔滑,跟奶膏子一般。難得的是那副身子還溫熱柔軟,半點沒有木頭胎子的樣,和大活人沒兩樣。」

王叔和周癩子都聽得入神,眼裏滿是癡迷,似乎在想象那人偶的身子有多美妙。

「更妙的是,那人偶竟也有潤熱春潮,我瞧它底下跟花瓣似的,吐露點點......。」

幾個人的腦袋湊得近了,我聽不太清他們說了什麼,隻看見李太爺吐出暗紅的舌尖動了幾下,王叔和周癩子便兩眼都發直了,互相推搡著發出油膩的淫笑。

班主則端著酒碗慢悠悠地喝著,眼裏似有幾分若有若無的嘲諷。

我莫名很不舒服,轉身就想跑走,不慎發出些動靜。四人一齊朝著我看過來,王叔看見是我,指著我,對周圍人大笑。

「你小子,才十五六歲,就想女人了?快快家去,叫你爹湊幾個大錢,讓你也來這帳子裏快活快活!」

我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王叔,在印象裏他一直都是個本分的莊稼漢子,人也老實,笑得也憨厚,怎麼會露出過現在這樣令人作嘔的淫笑。

我失魂落魄地往學堂跑去,坐在位置上還瑟瑟發抖。

那人偶定是個妖怪,我昨夜就見過它迷惑人心的本領,一定是它,是它讓王叔、李太爺、周癩子都發了瘋!

然而下學回村的時候,我聽見了一個讓人膽寒的消息。

李太爺突然發了瘋,用手指把自己身上撓得血肉模糊,最後大叫著氣絕而亡。

李太爺本來就是七十多歲的人,死了也沒什麼稀奇的。

隻是他死相實在是難看,死的也蹊蹺,他家裏人不免有些言語出來,說是那人偶害死了李太爺。

其他人問起原因,那家人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自然了,七十多的人為老不尊,還要去褻玩人偶,任哪個要臉的人都說不出口。

我跑回家,把李太爺死了的事情跟阿娘說了。

阿娘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搗著手裏的藥材,隻是隨口嗯了一聲。

我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就鑽進屋子裏做功課。

今天的阿娘更加拒人於千裏之外了,連我的功課都不問了。

隻是從來不用脂粉香料的阿娘,今日身上怎麼有股香氣?讓我覺得很是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入了夜,李家的靈棚搭了起來,全村人都去吃流水席,戲班子正好在我們村,就在搭好的戲台子上唱戲。隻不過這次沒再作木偶戲,而是普通的戲文。

「遍尋我兒淚滾滾,三十三年皆不見,願求雷公指路,萬水千山遲早踏遍!」

唱的是《賣花記》裏一段母親千裏尋女反被暗害、無處伸冤的故事,我從來對戲曲沒什麼興趣,聽了兩句就離席閑逛。

繞到後台,正看見班主和幾個人在喝酒。班主喝了一口酒,似有些微醺,悠悠開口。

「你們曉得,那人偶是怎麼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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