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時,給我媽要學費,她在家裏罵了我一天。
第二年他們全款拿下了我哥的婚房。
大學畢業,我鼓起勇氣跟家裏借錢看病,我爸媽直接把我電話拉黑。
如今他們守在我的公司門口,哭喊著求我幫幫他們。
我笑著吩咐前台,“下次再來就報警,我不認識他們。”
1.
我從生下來就住在我奶奶家,小學因為沒人給我辦理學籍,導致我晚入學一個月。
等我背著奶奶給我縫的書包來到學校,年紀輕輕的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難堪。
班級裏的同學全都圍著我看,嘻嘻哈哈的指著我的書包笑。
“你們快看,她的書包是褲子改的誒!”
“不會連一個新書包都買不起吧?”
“不知道這褲子上麵有沒有她的尿!”
......
年幼的我抱緊了我的書包,眼淚滴滴答答的滴下來,我不敢說話,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直到老師敢來,把圍觀嘲笑的同學驅趕開,我才小心翼翼的把書包放進了抽屜裏。
晚上回到家,奶奶做好飯端上來,“妞妞,今天在學校開心嗎?”
我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奶奶看我不說話,“你不是一直要去上學嗎?現在怎麼不開心?”
我猶豫了片刻,一開口就是“哇”的哭聲。
“奶奶,我不想要這個書包!他們都笑我,說我書包醜!”
想到我期盼的上學第一天是這樣的,我哇哇的哭個不停。
奶奶趕緊把我摟在懷裏給我擦淚,“妞妞不哭,書包是奶奶給你做的,他們想要還沒有呢!”
我還是在哭,這個年紀的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虛榮心,我隻是想要一個不被人嘲笑的書包。
看我一直哭個不停,奶奶歎氣,轉身去給我媽打電話。
“二妮啊,妞妞那今天開學了,你們也得給她買點上學用的東西啊。”
“媽,以後沒事不要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在外地很忙。”
奶奶急了,“什麼叫沒事,這是你女兒,你就一點也不關心嗎?”
對麵停頓了一下,“她一個女孩,能有什麼事!”
嘟…嘟…
對麵已經掛了電話,我的哭聲中藏著奶奶的歎息聲。
在我的印象裏,爸爸媽媽是很遙遠的人,逢年過節也難見上一麵。
奶奶告訴我他們是去外麵掙錢給我花了,我信以為真,一直在心裏等待著爸爸媽媽來接我。
但是一年又一年,被掛斷的電話,永遠繡著補丁的外衣,過年才能吃上一頓肉的我們,我始終不知道我在等什麼。
深夜我被尿憋醒,我看到奶奶坐在微弱的燈光下,一針一線的縫著新書包。
那一刻,我在心裏偷偷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提書包的事情了。
2.
上學之後的開銷不比之前,要買校服,買書本,還要報課下輔導班。
每次學校交錢的時候都是我最難過的時候,看著兩鬢花白的奶奶,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張嘴。
好在奶奶每次都會通過其他同學的家長打聽到需要交什麼費,然後在我第二天上學之前奇跡般的給我找好放在包裏。
上學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痛苦和煎熬的,我羨慕同學多功能的文具盒,羨慕他們鋥亮的公主鞋,更羨慕他們能在放學的時候拉著父母的手撒嬌。
可是,我能上學已經是我最大的奢望了,我還能要求些什麼呢?
某一天放學回家,我遠遠的就聽到家裏傳來吵鬧的聲音,我一路小跑跑回家。
門口停著一輛轎車,直覺告訴我,是爸媽回來了。
我欣喜的打開門,屋子裏的人沒有注意到我回來了,還在爭吵著什麼。
“媽,當時要不是你說孩子已經大了,已經是一條生命了,我根本不會把她生下來!”
“二妮!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孩子,當時你還不是自己願意懷上她的!”
我透過窗戶,看到我的爸爸媽媽在和把我養大的奶奶激烈的爭吵著,而他們爭吵的內容是我。
不知怎麼的,我停下了腳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進去。
“今天是妞妞的生日,你們回來陪她過個生日能怎麼?她長這麼大你們給她花過一分錢嗎?”
瘦骨嶙峋的奶奶因為生氣而劇烈的咳嗽著,麵前的兩個人無動於衷。
我看見爸爸的情緒也十分激烈,“這個賠錢貨當初就不該生下來!要不是康康當時被誤診了白血病,我和他媽怎麼願意再生個一毛錢不值的女兒!”
“你給我閉嘴!你們趕緊滾,這輩子不要再來找妞妞了!”
奶奶憤怒的用手指著他們大喊,我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我爸和我媽走出門口,嘴裏還不滿的嘟囔著,“還不是你讓我們回來的......”
這是我才發現他們後麵跟著一個男孩,應該就是我那隻見過一麵的哥哥。
他穿著我隻在電視裏見過的名牌服飾,雙手不停的玩著一個黑色的方塊,過了很久我才知道,那叫遊戲機。
他們出來看到我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當我不存在一樣,坐上車揚長而去了。
我看向屋內,奶奶背對著我抽泣,我麻木的把書包放在凳子上。
旁邊的日曆下麵標注鮮紅的一行小字,“妞妞今天生日。”
此外的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我的出生,對於爸媽來說,隻是為了去拯救哥哥的性命。
但是我沒有被用上,不知道這是我的福還是我的禍。
3.
奶奶死的那一天,我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隻是木木的看著前來幫忙的鄰居們收拾東西。
親戚們在商量下葬的事情,狹小的院子裏第一次擠滿了人。
我的腦子裏還在循環播放著那句話,“吳冰冰,你奶奶意外去世了,你現在收拾東西回家吧。”
老師憐憫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周圍同學止不住的竊竊私語,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
奶奶死了之後,什麼都沒有留給我。
我根本不需要她給我錢,給我什麼東西,哪怕一個念想,我都沒有了。
奶奶生前是很熱心的人,這幾天來參加奶奶葬禮的人很多,包括我爸和我媽。
“二妮,沒把大娃帶回來啊?”
我媽臉上堆滿了疏離且客氣的笑容,“康康他身體不好,我怕這種地方對他不好。”
鄰居們臉上略微震驚,“這好歹也是他親奶奶,再怎麼還該帶回來的。”
她笑嗬嗬的低下頭,始終沒有回複這個問題。
爸爸在一旁和親戚們喝酒說笑,好像參加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宴會一樣。
我蜷縮在角落裏,感到鑽心的冷。是身上無論穿多少衣服,都無法覆蓋住的冷。
而爸爸媽媽此行先來的目的,不隻有這一個,更主要的是,他們無法把我甩掉。
葬禮的一切事情都處理完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事情了。
我看著爸爸媽媽和親戚們在吃飯,一邊商量著什麼一邊還往我這裏看。
等他們吃完飯,也是時候該決定我的去留了。
我跟著打掃衛生的人走出屋子,在水池中不停的洗涮著餐具。
人的命真脆弱,活著的時候也享受不到什麼好,死了還要在葬禮上被人議論。
和我一起洗碗的大嬸們還在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她們似乎並沒有發現我也在洗碗的人群中。
“冰冰這孩子真是命苦,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現在奶奶也死了。”
“我看冰冰那孩子這幾天一滴淚都沒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傻了。”
“也不知道她爸媽走的時候會不會把她帶走,好歹也是自己親生的。”
聽到這,我站起來離開,人群中一下子沒了聲音。
來到屋子裏,我看到爸爸皺著眉吸煙,媽媽一臉的不爽,我大概知道了結局。
等親戚們散去之後,我背著書包跟在爸爸媽媽身後。
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我能拿走的也隻有這一個小小的包裹而已。
在車裏的一路上,爸爸都在吸煙,媽媽一直在不住的說一些與我有關的“閑事”。
“這個月的水電費又花超了,康康的補習班下個月還得交費。”
我攥緊了手中的包,一句話也不敢說。
車窗外掠過的風景很模糊,我很少坐車,也是第一次在車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