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夕夜。

我女兒被爆竹炸瞎了眼。

丈夫卻按著女兒的頭，給白月光的兒子道歉。

我懷著九個月的身孕和他離婚。

他囂張地告訴我：那個男孩是他的私生子，而我隻有兩個賠錢貨。

可不久之後，他才知道我肚子裏的，竟是他唯一的兒子。

他以為的私生子，其實是個野種。

1

我女兒的眼睛瞎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雙腿一軟，跪在醫生麵前。

“醫生！您救救她吧！”

“她才四歲啊！”

“沒有了眼睛以後可怎麼辦啊！”

“求求您了！”

醫生無奈搖頭：“孩子傷得太嚴重了，治不了了。”

“那把我的眼睛給她吧！我不要了！”

醫生語氣不忍：

“而且送來的太晚了，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間......”

“送來的......太晚了......”

“太晚了......”

我機械般地重複著這幾個字，喃喃低語：

“都怪我，我要是不讓她去放爆竹就好了......”

今天是除夕夜。

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女兒也念叨著要去放。

但我要伺候婆家一大家子人吃飯，一整天都圍著灶台轉，沒時間管她。

她就跟著幾個小孩在院子裏放煙花。

我本打算煮完餃子之後再去找她的。

可餃子剛煮到一半，我就聽到了她的慘叫聲。

我跑到院子裏時，滿天的煙花炸裂，將小院照得如同白晝。

她緊緊地捂著眼睛，指縫間流出了血！

“傅家恒！楠楠的眼睛受傷了！”

我抓住從身旁跑過的丈夫。

可話未說完，他就甩開了我的手，跑向不遠處捂著手大哭的樂樂。

“傅爸爸！我的手痛痛！”那孩子哭得很大聲。

他是我丈夫初戀的兒子。

我丈夫愛屋及烏，經常把他帶到家裏玩。

為此我們總是拌嘴，他卻說我無理取鬧。

今晚明明是那孩子拿爆竹對準我的女兒！他卻視而不見！

“傅家恒！”

我又叫了他兩聲，他好似沒聽見，直接抱起樂樂上了車！

我拉扯著楠楠去攔車，他卻一腳油門開出了院子！

那是家裏唯一一輛車！

他隻關心樂樂的手擦傷了，心急火燎地送他來醫院，卻看不到自己的女兒被炸瞎了眼！

但凡他能帶著楠楠一起，也不會延誤了她的治療時間！

2

我又痛又悔又恨，扶著九個月身孕的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女兒的病房走去。

“樂樂，手還疼不疼？傅爸爸喂你吃飯飯好不好？”

我猛地停住腳步，看向一旁的病房！

傅家恒正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彎腰給樂樂喂飯。

樂樂撅著小嘴，扭頭拒絕。

傅家恒那卑賤討好的樣子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

從小到大，他很少對楠楠露出過這種笑容，更別提小心翼翼地喂飯了。

隻因為她是女孩。

在重男輕女的傅家，女孩注定得不到太多關愛。

所以他對樂樂十分寵愛，不僅因為他是男孩，還因為他的媽媽是江婉柔。

他的初戀女友。

半年前，江婉柔帶著孩子搬到我家隔壁，成了我們的鄰居。

從那天起，傅家恒就成了江婉柔的“老公”。

白天，他給江婉柔母子洗衣、做飯；

晚上，他給樂樂講睡前故事，把孩子哄睡了才回家；

加班時，他會給她們點外賣；

休假時，他會帶她們去爬山。

我不是沒鬧過，可傅家恒每次都說：

“婉柔她挺苦的，被老公拋棄，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

“你應該善良一點，別亂吃醋。”

“我和婉柔清清白白的，你別多想。”

“你是不是嫉妒婉柔會生兒子？”

我站在病房前冷笑。

是啊，我是嫉妒江婉柔。

但不是嫉妒她生了兒子，而是她能讓接盤俠喜歡她的兒子！

我站在病房前，再也無法控製我的憤怒：

“傅家恒！出來！”

3

傅家恒看到我有些意外，立刻走出病房，皺眉問：

“大過年的，你不留在家裏做飯，來醫院做什麼！”

“家裏還那麼多親戚呢，媽一個人怎麼能應付得過來！”

他往病房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你是跟蹤我來的？”

他臉上立刻多了幾分怒意：

“樂樂的手都受傷了！”

“我送他來醫院，你又嫉妒什麼！”

我冷笑，他居然完全不知道楠楠也出事了嗎？

還是說，他根本不把楠楠當回事？

“楠楠的眼睛被爆竹炸傷了，就是因為樂......”

“你還有臉說這事！”傅家恒突然發飆，打斷了我的話：

“婉柔春節加班，特意把樂樂放在我們家一天，可你看看他遭了多大的罪！”

“樂樂的手掌被擦傷，流了那麼多血！”

“都是因為楠楠推了他！”

“你怎麼教育的孩子！”

“你讓我和婉柔怎麼交代！”

一連串帶著怒氣的質問，讓我本就死寂的心染上幾分怒意。

“是他拿爆竹對準楠楠的眼睛！”

“楠楠受了傷才去推的他！”

“他的手隻是擦傷，可楠楠的眼睛都瞎了！”

傅家恒一怔，隨後聲音更冷：

“一個爆竹能有多大威力！”

“你編瞎話也要有個限度！”

“什麼瞎不瞎的，我看你就是找借口讓我回去！”

我氣得胸口起伏，肚子裏更是躁動不安。

想必是寶寶也感受到了我的憤怒。

“傅家恒，楠楠就躺在前麵病房。”

“我有沒有說謊，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傅家恒眼神疑惑，剛有些動搖，病房中忽然傳來樂樂洪亮的哭鬧聲：

“傅爸爸！手痛痛！”

傅家恒臉色一變，急匆匆地回了病房，連一個眼神都沒再丟給我。

冷風嗖嗖地灌進身體，我冷得不住打顫。

我站在病房門前，看著他對樂樂關懷備至的模樣，心裏比身體更冷。

......

女兒病房中，婆婆正帶著傅家的幾個親戚坐在病床上嗑瓜子。

一見我進門，婆婆就開始陰陽怪氣：

“大過年的，你餃子煮到一半就跑出來了，害得我們吃的餃子都沒熟！”

一旁的嬸嬸接茬兒：

“風風火火的，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呢，不就是娃被爆竹炸到了嘛！”

七大姑八大姨紛紛開口：

“誰家小孩子放爆竹不被炸的，大驚小怪。”

“就是，一個女娃子，可別養得這麼嬌氣咯！”

“這來一趟醫院，可要花不少錢的！”

還有竊竊私語的：

“我看侄媳婦就是想逃避幹活，找理由出去浪。”

“對啊，嫌我們都在打麻將，就她自己在廚房煮餃子，想偷懶咯？”

婆婆覺得在親戚麵前沒了麵子，把手裏的瓜子皮往地上一扔：

“行了，別廢話了，趕緊出院吧！”

4

我氣得胸口起伏，強壓著怒氣：

“媽，楠楠的眼睛都被炸壞了，怎麼不嚴重？！”

婆婆根本不信，和他兒子的話如出一轍：

“一個小爆竹能有多厲害？”

“現在的醫生就是誇張！”

“就是想糊弄你這種傻瓜，讓你多花錢！”

“家裏本來就不富裕，幹嘛要把錢都花在這種無用的地方！”

“無用的地方？”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楠楠她好歹是您親孫女！您怎麼能說出這麼狠心的話！”

婆婆大怒：

“我狠心？我要是真狠心，早就把這個賠錢貨賣了！還能好吃好喝地養著她！”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婆婆，一顆心冷得打顫。

女兒的一聲抽泣讓我赫然驚醒。

她已經醒了，也不知我們的爭吵她聽到了多少。

我慌忙跑到床邊，把女兒抱在懷裏：

“楠楠！媽媽在這裏，不怕！”

“媽媽......”

楠楠“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哭訴：

“奶奶，你不要罵媽媽，都是我的錯。”

“我應該躲著樂樂的......這樣就不會受傷了......”

“也不會花錢住院了。”

“都是我的錯......”

傅家恒突然闖進病房，眼裏聚滿怒氣！

“對！就是你的錯！”

我早就知道傅家恒偏袒樂樂，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偏心到這種地步！

楠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打濕了紗布。

傅家恒沒有絲毫憐憫，大步上前，抓著她的衣領往床下拖。

“走！去向樂樂道歉！”

我拚盡全力把女兒護在懷裏，跌坐在地：

“傅家恒！吵著鬧著放爆竹的是樂樂，對著楠楠眼睛放炮的也是他！”

“為什麼讓楠楠向他道歉？”

傅家恒愣怔了一瞬，眉心緊蹙：

“樂樂才多大，他懂什麼！”

他指著楠楠嗬斥：

“她都快五歲了，還不知道躲開嗎？她是傻了嗎！”

“樂樂手都被弄傷了，已經夠可憐了！”

“快去讓她道歉！”

“什麼！樂樂的手受傷了？！”

婆婆終於聽明白了我們的爭吵，急得扯住了傅家恒的袖子：

“樂樂在哪兒！”

“快帶我去看看！”

“我苦命的孫孫喲......”

婆婆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要往外跑。

我心底遍布寒意，失望至極：

“那孩子和傅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們居然為了他不顧親生骨肉的死活！”

婆婆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卻梗著脖子和我叫囂：

“還不是你太廢物，生不了兒子！讓我抱不成孫子！”

說罷她推了一把傅家恒：

“還愣著幹什麼！快帶我去看樂樂！”

傅家恒用力將楠楠從我懷裏搶了過來，拎小雞一樣拎著她的衣領，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傅家恒！放開她！”

我掙紮著要爬起來，可肚子太沉，一時沒站起來。

嫂子實在看不過去，要扶我：

“小蔓，你都快生了！可別動了胎氣......”

婆婆聞言立刻嚷嚷：

“別管她！肚子裏也是個賠錢貨，生出來也浪費糧食！”

嫂子無奈，被幾個嬸嬸直接扯了出去。

一群人呼啦啦地跟著湧出病房。

“傅家恒！你混蛋！”

我歇斯底裏地叫喊，喉嚨一陣鹹腥，連帶著胸腔都陣陣發痛。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隻聽見走廊中女兒斷斷續續的哭聲。

當我闖進樂樂病房的時候，看到傅家恒正按著楠楠的脖子，向樂樂磕頭認錯。

楠楠眼睛上還纏著紗布，哭得滿臉是淚：

“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我再也不敢了......”

“爸爸，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