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太子之師,一品太傅謝衍?
可是她的詩詞明明是那人親手所教,如此特殊的文風,怎麼會和別人恰好相同?
要知道世間詩詞派係雖多,天才卻少,有些文風即便他人能夠臨摹一二,終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有形無神。
若非文學感悟力極強,又怎麼可能輕易學到精髓。
那太子之師是誰?與那人又是什麼關係?
江姝心緒萬千,此刻也隻能掩下。
剩下的人也沒心情再聚會,對江姝誇讚了兩句後就紛紛告辭。
江清遠深深看了一眼這個一直被他忽略的侄女,隨即送客去了。
見江清遠直到離去都沒有看她一眼 ,付清清收斂了眸中的情緒,對江姝笑道:“妹妹這番亮相,估計明日全京中都會知道江府多了個才女。”
江姝此刻心中滿是那人的影子,對於付清清的奉承也隻是淡淡道:“表姐說笑了,不過是在二叔他們麵前班門弄斧罷了,表姐莫要恥笑我便好。”
聽到江姝的話,付清清麵上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笑容來:“站了這般久,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妹妹玩。”
“好。”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付清清看著木桌上自己精心構思的詩句詞文,氣得將它一把抄起。
兩隻柔白的手正欲用力,付清清卻停了手上的動作,她看向站在一旁不敢出聲的侍女阿榮。
冷聲道:“去把房門關上,在外麵守著。”
阿榮低頭稱是,隨即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剛關上房門,阿榮便聽見屋子裏傳來了什麼東西撕丨裂的聲音。
等她再進來時,房間裏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差別,隻除了木桌旁的紙簍裏,多了一疊撕的粉碎的宣紙。
......
很快,江姝在江清遠等人麵前做的那首詩被其中的一位客人傳了出去,一時間整個京中都在驚歎江府嫡女的才華,是真正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而更讓人驚奇的不是江姝的才華,而是江姝的文風竟然和當今太傅謝衍的文風如出一轍。
但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無法得知一個深閨幼丨女和朝中權臣是如何聯係在一起的。
便隻能揣測到,約莫是江姝仰慕謝衍的才華,因此自學而成。
如此,更叫人驚歎。
有人開始打聽江府是怎樣的門第,何以教出如此不凡的才女。
最後得知不過是定遠侯府的一個旁支,既不是權貴也不是清流世家,甚至同府的兒郎江望遠和江清遠都如此平庸不已。屬於是歹竹裏麵出好筍了。
有人惋惜道,可恨姝色非男兒,金玉堂前歎無門。
坊中之談很快就傳到了老夫人的耳中,當天老夫人便將江姝喊了過去。
梨花木椅上,老夫人的神色有些複雜。
“你這詩詞是和誰學的?”
江姝依舊立於堂中,聽到老夫人的問題沒有絲毫驚慌,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回答。
“孫女自幼愛看些詩詞歌賦,其中以太傅的詩詞最為仰慕,因此時常暗自揣摩,是以粗略學了一些皮毛。”
老夫人即便心中早有預料,聽到江姝的話之時,還是感到震驚不已。
她雖隻讀過 《 女戒》一類的書籍,但也知道想在詩詞領域中做出成就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不然江清遠也不會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江望遠更是連秀才都考不上。若不上她已過世的丈夫存留下來的餘蔭尚且能維持他們府中的體麵,如今的江府恐怕連三流世家都夠不上。
而江姝......
老夫人歎了口氣,心中不由得遺憾。
若是江姝真是男兒該有多好。
可惜。
“姝姐兒,你的才名如今在京中是傳的沸沸揚揚,對此你怎麼看?”
何止是沸沸揚揚,她甚至聽說有人將江姝的詩詞呈到了謝衍的麵前......傳言真假不知,但足以說明江姝這首詩的影響力。
江姝的臉上並無任何驕傲自滿神色。
“不過是一時僥幸罷了,孫女不敢自傲。”
見江姝懂得分寸,沒有就此自命不凡,老夫人有些欣慰。
“你向來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有些話我不說你自己也知曉,隻一件事。”
老夫人的臉色有些沉肅,她眯著一雙眼睛去看江姝,周圍的溫度似乎都冷了幾分,顯得她那雙眼睛格外陰沉,卻又閃著算計的光。
“這種事情有這一次就夠了,你二叔如今正是備考之時,若你風頭太盛,就會襯得你二叔黯淡無光,若有人提起江府,便隻能想起江府嫡小姐,無人知你二叔江清遠,這對他之後的仕途也會有影響。”
老夫人的話點到為止,她緊盯著江姝那張臉,注意她的每一絲表情變化。
江姝依舊神情淡淡,臉上並沒有任何不滿,隻是順從地應道:“好,孫女知曉,以後定不會隨意出風頭以免耽誤二叔仕途。”
老夫人滿意了。
“過些日子你就要跟著望遠去侯府了,切不可丟了我們江家的臉麵,我等會差喜鵲給你送些首飾頭麵過去。”
江姝行禮:“多謝祖母。”
從榮安堂出來之後,江姝的神色很快就冷了下來。
外麵又謝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散發著泥土與青草混合的氣息,格外清新。
一直守在外麵的桃花連忙過來為她撐傘。
那雨打在傘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這一場雨從京中南蔓延到京中北的湖麵上。
“可查清楚了?”
湖心亭中,一玄衣男子手中執著一隻黑棋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那手極白,卻能看見上方的繭,手背處的青筋鼓起,清晰可見。
在他的身旁,一個黑衣侍衛恭敬地跪著。
“是,那江家娘子一個月前落水,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異常。”
“沒有任何異常。”
玄衣男子輕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好玩的事情一般,他隨意地將手中的棋子落入麵前的棋盤中, 棋落之時,棋盤上的局勢立馬發生了變化。原本處於頹勢的黑棋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在白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玄衣男子瞧著滿意了些,他抬起頭,露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來。
他生的就宛如一把利劍,將軍之相,莫過於此。
可偏偏他的右眼下有一顆小巧的紅痣,使得本該一身正氣的長相由著這顆紅痣的出現硬生生生出一抹邪肆來。
這兩種氣質在他身上融合的極好,讓人見之難忘。瞧著便是天生的奸臣。
“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難不成那江小娘子腦子進水,腦子直接開竅了不成?”
他笑起來的時候又幾分漫不經心,隻一旁的屬下手心漸漸滲出汗來。
“屬下再查。”
“不必了,以你的腦子估計再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讓莫尋去吧。”
“是。”
黑衣侍衛不敢有任何質疑,立馬就退了下去。
玄衣男子的注意力複又到了對麵人的身上。
對麵坐著的人瞧著八十出頭,頭發胡子花白,身形佝僂,他像是沒有聽到玄衣男子和屬下的對話,瞧著眼前的棋局,嘴裏嘟嘟囔囔地說道:“又輸了又輸了。”
玄衣男子笑道:“晚輩已經來這湖心亭連續七日與前輩對弈,連續七日勝出,那江山堪輿圖,前輩也該予我了。”
那老頭就像是完全沒聽見一般,嘴裏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字。
玄衣男子倒也不急,隻靜坐著等著對麵說話。
湖心亭外微雨朦朧,湖邊漸漸泛起霧氣,將兩人的身影一並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