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接近尾聲,眼下正是天熱難耐的時候。
蘇家前來接人的車就停在香山腳下。
蘇翊鳴等的滿臉不耐煩,下了車正要開口問司機人怎麼還不來,抬眼看去就瞧見下山的路上,少女正慢悠悠步下台階。
清風拂過,吹散空氣裏的燥熱。
不一會兒的功夫,蘇翊鳴就瞧見了自己這個十五年沒見的妹妹。
聽說他這個妹妹自打出生就玄乎的很。
家裏不但離奇的攤上各種事兒,他們兄弟三個也是莫名其妙的出事,生病......以至於那五年蘇家過的艱難。
好在後來有高人指點托夢,老爸才將五歲的蘇落寧送到了香山玄雲觀,這一別就是十五年......
走近的少女正值花期,眉眼清麗,五官精致,這樣的容貌和她身上這一襲灰撲撲的寬袖道袍,腰上掛著布袋的裝束看起來實在不倫不類。
於是,蘇翊鳴打量過後,嫌棄的皺皺眉:“你就是落寧?”
蘇落寧點頭,清澈的雙眼漫不經心的打量麵前的男人,她半個月前就算出蘇家接自己回去的時機到了。
眼前這個就是蘇家三公子。
蘇落寧觀他麵相,忽然開口:“你是我三哥吧,今年二十二歲,三個月前剛剛將自己暗戀了五年的女神追到手,隻是可惜啊,你這是段孽緣,我看你頭頂還有點兒綠。”
蘇翊鳴原本認真聽著,可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十分生動有趣了起來。
從一開始蘇落寧能準確說出自己是蘇家第幾個兒子,今年的歲數和自己暗戀了五年的女神追到手時的詫異,到她說孽緣,自己頭頂有點綠。
他一張臉瞬間黑了。
虧自己念她從小被送到偏遠道觀十五年,本想著對她好點兒,誰知是個有病的。
“蘇落寧,你嘴裏胡言亂語什麼?”
他暗戀多年的人怎麼可能給他戴綠帽子?
蘇落寧略微挑眉,對蘇翊鳴的態度絲毫不在意。
她唇紅齒白,眉眼靈動,皮膚白淨的像是剝了殼的嫩雞蛋。
一身小道姑的打扮平添幾分神秘感。
這還真跟天橋底下擺攤算卦的騙子如出一轍!
蘇翊鳴對這些好手好腳,卻到處行騙術的人嗤之以鼻,他咬牙:“真是晦氣,接你這差事怎麼就落到了我頭上!”
女孩兒毫不在意的彎唇一笑,上前坐進了車裏:“勞煩三哥今天舟車勞頓前來接我,為答謝,這是我特地為你算出來的,信於否,全在你。”
蘇翊鳴肺都要氣炸了,這個臭丫頭居然敢咒自己,果然是個不討喜的!
但念在第一天見麵他大發慈悲不跟這個臭丫頭計較,彎腰上了車。
玄雲觀位於江城偏遠的南郊地區,又在香山半山腰上,這裏道路年久失修,崎嶇不平。
偏偏在車子行駛了不到十幾分鐘後,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似乎隻是頃刻間的功夫,暴雨如注。
大滴雨珠砸落地麵,濺起泥漿,眼前的路都在雨簾的遮擋下變得模糊不清。
睡意襲來,蘇落寧閉著眼就睡著了。
隻是周身逐漸冰冷,一股子不知名的陰風呼嘯吹來。
她察覺自己的手被冰涼包裹,緊接著是身子......
似是一雙冰冷至極的手遊走眉眼間,最後,陰冷的氣息停在耳畔,帶著幾分熟悉的感覺。
她整個人像是成了冰雕,徹底無法動彈,像是陷入了無盡夢魘。
“一千年了,寧兒,終於等到了你,乖乖的,你逃不掉......”
蘇落寧咬牙,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眉宇間怒意頓生。
該死!
居然還有鬼敢來招惹自己!
她睫毛撲閃唰地睜開眼,有什麼東西被她身上的念力震飛。
然而這些也隻有她自己能夠感知到。
耳邊是駕駛座上蘇翊鳴催促司機快走的聲音。
外麵雨未停,道路泥濘,加上香山前往小鎮的路又比較難走,車子沒辦法加速。
“小少爺,雨太大了,咱們今晚怕是走不了。”
蘇翊鳴氣的磨牙:“那就到鎮上找個地方住下。”
他撇頭看了蘇落寧一眼,見她睡眼朦朧,頓時更氣了。
就這樣,一行人在鎮上找了旅店辦了入住。
蘇落寧回了房,將窗戶開了一條縫。
此刻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下來,烏雲壓頂,看著隻讓人覺得透不上氣的沉悶。
她微微眯眼,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本是玄門繼承人,卻不曾想和一隻道行高深的老鬼同歸於盡之後,再睜開眼,魂穿異世成了蘇家拋棄在玄雲觀的真千金。
她記得那日天象比現在更甚,整個陽界鬼氣四溢,陰間秩序紊亂,塵世遊魂四處飄蕩不得安生。
她不得不用僅剩的念力為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顯示陽間遭逢此難,一切起因皆是自己,既然如此,那便要由她承擔這個果。
於是,在卦象的指使下,她在玄雲觀修行十五年,又在十五年後的今天下山......
今日這天象異常,也是因為她下了山......
第二日,車子在顛簸了一路之後終於到了蘇家別墅。
意料之中的,接到消息的蘇家人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蘇落寧一下車,蘇母就圍了上來。
“寧寧,媽媽終於盼到你回家了。”
蘇母作勢就要落淚。
蘇落寧則是目光淡然的打量著,她內心甚至毫無波瀾。
她前世本也是個孤兒,如今帶著記憶重活,可與親人之間到底緣分淺薄......
忽然,傭人急匆匆趕來。
“太太,快去看看吧,小小姐她......”
傭人一句話還沒說完,蘇落寧便看到穿著公主裙的蘇淺淺,小小的身板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走出來。
“淺淺,你這是在做什麼?”
女人抓著蘇落寧的手一鬆,跑到了蘇淺淺身旁。
“淺淺,你那小手怎麼提得動這麼重的東西?”就連一路上對蘇落寧沒什麼好氣的蘇翊鳴也一臉溫柔將蘇淺淺手裏的行李箱拎走了。
蘇落寧當然知道情況。
自從她被送到玄雲觀後,蘇母整日茶飯不思,蘇父無奈隻能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和自己年歲相同的孩子回來。
這一養便是十五年,能沒有感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