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手機又響起了鈴聲。
熱熱鬧鬧的彩鈴在房間內迅速擴滿每個角落,如此不合時宜。我掛了一次,它就又打來一次。我又掛,它又打。
反反複複,拉扯我脆弱的神經。
接聽鍵按下的那一瞬間,裏麵順勢爆發陣陣尖銳的女聲:“薑娣,死丫頭,你死哪去了!昨天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讓你轉錢,我跑到銀行等了一天,你把錢轉哪去了?”
“媽。”我按著太陽穴,語氣低沉冷淡,“我每天都有事,我不是像薑輝一樣整天遊手好閑。”
聽見兒子被貶低,蔣秀華被堵得氣血倒湧,罵道:“別給我玩這套,我就問你錢呢?!”
“錢,我不是一直每月月底按時轉給你嗎?這才過去多久,為什麼又張嘴談錢?”
“我最近手頭也不寬裕,稍微體諒一下好嗎?”
蔣秀華絲毫不顧及母女的情麵:“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哪個?”
她發出一聲冷哼,聲調刺耳又尖利,比窗外的烈日更能傷人:“我說的是隴海市那套房子,我讓你賣了,換成錢發給家裏,你為什麼不照做?!”
我立刻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要我給弟弟買新房娶媳婦,我不是扶弟魔,也不想當扶弟魔。我對他們的情意,比我這個“薑娣”的名字更加令我厭惡。
於是我拒絕她,“憑什麼?”
“他買房,他娶媳婦,憑什麼要吸我的血?我也沒錢。”
蔣秀華在電話裏凶狠地罵道:“死丫頭,那麼多年情分都喂狗了?當初是誰哭著求著要上大學?如果不是這樣,你爸又怎麼會在工地變殘廢!”
“我辛辛苦苦供養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天殺的,村裏那些娘們天天在背後笑我,我不活了......”
窗外的蟬鳴叫的越發洶湧。
一夜的折騰又加上怒火攻心,我感覺胸腔有一口血在喉嚨裏卡著,咳出來,我就會死。
我忍著疼痛,喊了她一聲:“媽。”
“給你錢我心甘情願,這是我欠你的。”
“但是小輝我真不能給,那套房子是爺爺留給我的,我不可能把它交出去。”
蔣秀華知道說不過我,又使出她一貫的可憐,“小輝也是我的命啊,他都20多了,村裏比他大比他小,哪個沒有娶上媳婦,你就當可憐可憐這個弟弟吧。”
“難道你忍心讓你爸他們薑家絕後嗎!你爺到九泉之下也會心寒啊......我保證,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來找你了,以後再不這樣。”
“真的真的,看在你爺爺疼愛的的份上幫他一次吧。”
電話那頭哭得老淚橫流。
我沉默地聽著,咬了咬牙。
如果真能買上清淨,那我就去做。
“好,我答應你,給我幾天時間。”
我緩緩閉上眼,吐出最後一口強撐的氣焰:“事成之後,我要跟你們斷絕關係。”
晚上,我換上一身紅色長裙,按照閨蜜給的地址如約而至。
目標就在前排。
彼時的劉總被前呼後擁的人群圍繞,我勉強才摸到角落裏的位置,一邊觀察,一邊與人交談打探情況。
像這種級別的酒會宿辰一般不屑參加,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高不可攀。
我等了很久,他身邊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借著有人離開的空擋,我堆著笑臉,迎了上去。“劉總?”
劉聞天回過頭,眼裏閃過一絲驚豔。
我趕緊上前握手,說著甜言蜜語:“你好你好,久聞劉總的大名,沒想到能在這遇見您。”
“真是幸會啊。”
劉聞天反問:“你是?”
我隨口冒用了宿辰手下經理的假身份,新來的通常還尚未清楚底細,連背調都沒來得及,就被我給騙了。
當初騙宿辰也是如此,這招百試百靈。
我與他談笑風生,各種漂亮話不斷從口中說出,很快就給他留下了印象。
“聽說劉總最近剛上來就接手了一件大項目,當真是年輕有為啊,什麼時候我也能向劉總學習學習就好了。”
我用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劉聞天扯開猥瑣地笑,免不了吹噓起來:“不算大事,不算大事,就是一點小生意而已。”
“上千萬的生意都叫小項目了,劉總你可太謙虛了。”
“說起談生意,我們才是真正的小打小鬧呢。”
劉聞天越湊越近,肥膩的手背似是無意地蹭著我。
“薑小姐如果想學習生意可以盡管來找我,我雖然不敢自詡多大能力,但肯定會幫薑小姐一把。”
我幹脆地舉起高腳杯:“有劉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先幹為敬,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又聊了幾句,我把話題轉移到了商鋪上。
劉聞天目光往我胸前打轉:“一個鋪麵而已,薑小姐喜歡,送給你也不是不行,隻是嘛......”
我被他黏膩的目光看得反胃,麵上卻仍笑吟吟的:“有什麼要求,劉總盡管提,隻要是能幫上的,我在所不辭。”
劉聞天的手搭上了我的腰,充滿暗示地揉了揉:“薑小姐是聰明人,還需要我直說嗎?”
遠遠看去,我們倆身影交織,十分曖昧。
我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剛想掙脫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
“劉總好興致。”
“這樣的女人也配跟您說得上話。”
我脊背驟然一緊。
看見他,我的笑容瞬時凝固在臉上。
宿辰正挽著那個舞伴小姑娘,目色陰鬱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