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我隔壁的那間書房就被清出來,改成一間臥室。
許言蹊欲言又止,許久的沉默後,還是開了口,聲音幹澀。
“嫣然,以後你住這間房可以嗎?安娜說這間房陽光太充足,她不習慣。”
我握緊拳頭,調整了情緒,抬頭笑著說道,“可以的,我最喜歡陽光了,謝謝哥。”
芳姨則搖了搖頭,一臉無奈,“20年了,我們欠她的還沒還清,還不清的,還不清的。嫣然,委屈你了。”
我搖搖頭,如果要給她隻是這間房,那一點都不委屈。
周五最後一節課下課,收到了許言蹊的信息。
“嫣然,我有急事走不開,等會讓林叔去接你。”
我將聊天記錄刷了又刷,這個月第四次了吧。
鬼使神差般,我點開了貝安娜的朋友圈。
照片中,貝安娜手捧太陽花束,笑顏如花。身旁的人並未出鏡,但右手的定製腕表還是輕易讓我知道了它的主人。
今日文案:“我們的20年。”
發布時間是5分鐘前,但卻已經有很多個讚。
我不敢細看,也不敢點讚。
我像一個不見天日的偷窺者,在角落裏小心翼翼的偷看著別人的幸福。
我的這場暗戀,還沒來得及曝光在陽光下,就無疾而終了。
許言蹊,我終究還是要將你歸於人海了。
夢境霎地一轉,我被海水包圍著,偏偏卻說不出話來,直至被巨大的窒息感席卷,我拚盡最後一口氣掙出水麵。
睜開眼睛,卻發現我躺在病床上,手上還掛著吊水。
許言蹊猩紅著雙眼坐在我的病床前。
我沒有死。
他起身拉住我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額頭,“嫣然,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我偏頭,而後將手抽離出來,想起自己被他毫不猶豫地放棄,內心控製不住的荒涼。
“嫣然,都過去了,大家都沒有怪你,安娜也沒有怪你,你不要自責了。”
我簡直要氣笑了。
“我自責?所以我做了什麼需要你們大家都不怪我?”
許言蹊愣了一瞬,隨即笑了笑,“算了,你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們以後再說。”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冷漠的樣子。許言蹊眼裏浮現出一閃而過的陌生,而後他異常嚴肅地看著我。
“嫣然,你剛醒,我本來不想現在說的。這些年,我和我媽都太寵你,導致你做事越發沒有分寸了。雖然我知道你隻是貪玩,你也不知道安娜不會遊泳,但是你推安娜入海這件事確實做得過了些。如果不是我恰好路過,可能會出人命的。”
我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
三年前他和芳姨去接我的時候,他抱著瑟瑟發抖的我,“嫣然,不要怕,叔叔阿姨不在了,以後由我和我媽來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再受欺負。”
而現在,生死關頭,他放棄了我。我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他還要幫罪魁禍首來顛倒是非,指控我這“莫須有”的罪名。
眼前的人和三年前那個午後的記憶緩慢重合。
我難過得想哭,卻又控製不住地想笑。
事實上,我也確實笑了。我勾了勾嘴角,心裏卻早已淚流滿麵。
貝安娜會這樣說,大概,是已經確認過了遊輪上沒有監控吧。
“許言蹊,相識四年,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看我的。我隻說一次,被推入海裏的那個人是我。你可以有你的偏愛,但請不要建立在侮辱我的人格之上。”
說完我沒再看他一眼。
4
10天後,我出院了。
科學也解釋不了的怪現象。一到假期睡不著,一到上學起不來。
7點鐘,我就很自然的醒來了。收拾了一下,換了套運動服便下樓晨跑。
貝安娜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側。
“嫣然,被拋棄的感覺怎麼樣?”
我不想搭理她,掉頭繼續跑。
“陸嫣然,我不要的東西才能輪到你,比如那間書房。但許言蹊和許家都是我誌在必得的,就像我現在住的那間房子一樣,隻要我勾勾指頭,都會是我的,你一個替身就不要存什麼妄想了。被拋棄也好,被冤枉也罷,我要是你,就會自己主動離開,不會等到別人開口趕我,再灰溜溜地被掃地出門。”
我本來就打算搬出去住了,但是就是不想讓她如意。
“我天生反骨,就是喜歡被人掃地出門呢,貝小姐,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呀。”
貝安娜眼裏閃過一絲陰森。
隔天中午,我被一陣喧嘩聲吵醒。睡不著,便也起床看下熱鬧。
一看我徹底不困了!貝安娜爬上樓頂要跳樓。
貝:“阿言,在你心裏,是不是嫣然比我更重要?”
許:“當然不是。”
貝:“那你為什麼質疑我說的話?我說了是她推的我,她一狡辯,你就相信了對不對?你就懷疑是我推的她對不對?”
許:“我怎麼會懷疑你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最怕水了,我知道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嗬,她不可能做,那就隻有是我做的。
貝:“那算命大師說的我和她八字不合,不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你為什麼遲遲不讓她走?你舍不得她是不是?”
許:“算命的東西不能全信的,安娜。”
貝:“可是她才在家裏住了多久,我就差點墜海喪命了。那天還不如讓我直接死了呢,死了我就不要日日受這夢魘的折磨,在這裏丟人現眼,死了我就可以見到我爸爸媽媽了,你別拉我,讓我去死。”
許言蹊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用力抱緊貝安娜,“安娜,別說了,別說了, 我現在就讓她走。”
我像看電影一樣看著眼前的場景,仿佛一切都被抽離,隻剩下空洞的身體,但卻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倒像是某種情緒終於得到了解脫。
驀地低頭,看到站在庭院中的我,許言蹊紅了眼眶,卻一言不發。
芳姨衝上去給了許言蹊一耳光,“許言蹊,你要生要死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動我的嫣然,我是死都不會答應的。”
回到房間,我將租房合同遞給芳姨。
“芳姨,我知道您疼我,但是不管哥今天有沒有說這樣的話,我都要搬出去住了,我下個月就要開始實習了,我早就租好房子為實習做準備了。我總要長大的對不對?”
芳姨帶著哭腔,“嫣然,家門不幸。讓你也跟著受委屈,我對不起你媽媽的信任。”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芳姨,我很慶幸,失去媽媽的日子裏,有您的疼愛。我會時常回來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