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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負此生不負
今生明日

第二章 強求

“孤送你回去。”

長久的沉默後,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僵硬。

我應了一聲,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東華門外,停著他的馬車。

他先行上了馬車,回身朝著我伸出手。

我下意識想要喊車夫搬馬紮過來,但忍住了。

前世,沈宵那陰冷暴戾的眼神在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與眼前的男人重疊。

我不由自主得打了個冷顫,由著他牽我上車。

馬車自東華門駛入玄武大街。

明明車程隻有一盞茶的時間,我卻覺得無比漫長,如坐針氈。

安南侯府門口,兄長聽聞太子親至,忙出來接駕。

我尋了個由頭回了後院。

一炷香的時間,兄長便來尋我。

我正在整理此次治理時疫的方子。

“阿遲。”

他喊我。

我假意手上收拾個不停,權當沒聽見。

我清楚兄長要說什麼。

宮中傳消息的速度太快,隻怕過了今晚,全城的高門都會知道,我拒了與太子的親事。

“顏意遲。”

他連名帶姓得喊我,抬手按住了案牘之上的宣紙。

我隻好抬頭望向兄長。

“你在臨州府,遇到了何事?為何你回來之後,感覺變了個人?”

兄長的目光,帶著探尋。

小時候我每次在外頭貪玩胡鬧,兄長都能抓我個正著。

“我做了個夢。”

“夢見我若是嫁給沈宵,日後會受盡白眼與欺淩,會害得顏家被誣為謀逆,你會因我而死,我會被扔進軍營成為軍技。”

“哥哥,我太害怕了。”

“哥哥,東宮另有心儀之人,太子妃的位置,不是顏家可以肖想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哥哥能盡早從朝堂之上抽身而退,我們回到祖籍,去過普通的日子。”

我握著兄長的手,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兄長邊聽邊搖頭。

“莫說胡話。”

是了。

一個沒有親眼見過那個悲慘故事的人,是決計不會相信這一切的。

更何況,我還是用“夢”來替代這個故事。

“阿遲,你因為一場夢便如此疏遠東宮,這也太糊塗了。”

“明日是三月三上巳節,東宮臨走前,命我帶你一同去北郊踏青。”

踏青?

前世在我求了皇帝恩典賜婚後,沈宵恨我入骨,日子都沒選,便匆匆忙忙得將我抬進了東宮。

他從未邀過我去踏青。

“兄長,明日 你自己去吧,替我回過東宮,謝他邀請的好意,但我偶感風寒,實在是沒力氣出門。”

敷衍人的借口張嘴就來。

兄長打量了我半晌,進我沒有改變決定的意思,隻能一臉挫敗得離開了我的院落。

翌日,雄雞叫了三聲後,外頭的天色還未全亮。

外頭吵吵嚷嚷的,我聽見丫鬟有些驚訝的聲音。

“殿下!我家小姐還在洗漱,勞您在前頭稍候。”

沈宵怎麼來了?

我有些心慌。

可越慌越容易出事,行動之間不小心帶翻了水盆。

“啊——”

我躲閃不急,腳背被滾燙的熱水澆了個徹底。

“小姐。”

“阿遲。”

有人快步推門進來,我尚未看清是誰,便被人抱起。

熟悉的龍涎香想起撲鼻而來。

是沈宵。

今日,他換了一身黑底的織金袍子,一看就是今年司衣局新供的衣裳。

“去拿燙傷的藥來。”

他回頭,吼了一聲了愣在原地的丫鬟。

將我放在床榻上,他伸手便要解我的足襪,被我攔住。

“殿下,男女有別。”

他自覺失禮,起身回避。

待丫鬟換好了藥,我在她們的攙扶下起身,見太子扔在門前的風口中站著。

邊上的小廝手中攬著避風的袍子,一臉擔憂。

“殿下既定了今日去北郊踏青,便不必在臣女處盤桓,莫讓別人家的姑娘久等了。”

我在心裏默念,希冀這位大佛趕緊離開。

他卻偏偏在我小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今日不去踏青了,讓零丫頭去取了棋來,咱們同小時候一樣,你若能贏了孤,孤便贈你一件禮物。”

零丫頭是我的貼身丫鬟零陵。

我朝她使了個眼色,她依言去取棋。

第一百四十九手,沈宵執白,勝半子。

“恭喜殿下棋藝又精進了。”

我換上諂媚的笑,躬身行禮,隻想哄好了他,讓他趕緊走。

他卻黑了臉。

“顏意遲,你以為孤看不出來你在讓著孤?”

我垂眸,不接話。

“幼時你的生辰賀禮,都是你自己贏去,因你爭強好勝,事事不願落於人後。”

“今年孤為你備好了生辰禮,你卻不要?”

生辰賀禮?

我一驚。

被沈宵一提,我方才想起,原來今日是我生辰。

隻因我與兄長自小便不過生辰,是故府中上下大多也都不記得日子。

去了臨州府這一年,更是將此事全然拋諸腦後。

沈宵竟還記得?

什麼時候,他對我這麼上心了?

我不說話,他還當是說了重話嚇到了我,登時又服了軟。

“阿遲,孤並非是訓誡於你。”

“來,這是波斯進貢的上好血玉,孤請宮裏的嬤嬤打了瓔珞,正好配你。”

他將血玉遞過來,想要塞到我手裏。

玉質通透,沁出來的那一點點血色,妖冶淒豔。

我恍惚間想起,前世的記憶裏。

血玉擋住了沈宵射向我的利箭, 在我的眼前碎裂。

如同後來為我死去的兄長。

“不——”

我頭痛欲裂,下意識得抬手,打掉了沈宵手中的血玉。

“我不要這東西。”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血玉落地,幸運的是完好無損。

沈宵望過來的眼神中,有驚怒,有質疑,還有一絲晦暗。

外頭的人聽著聲音奔進來,烏泱泱的一群人,皆是帝京之中的高門貴女。

“顏意遲,你好大的膽子,連陛下禦賜之物都敢隨意摔跌,是想謀逆麼?”

質問之人,正是嶽菡。

她今日是用心打扮了的,一身湖藍色的蘇繡牡丹長褙子,搖著扇兒,便指著我罵起來。

我俯下身,撿起那枚血玉。

玉上墜著的瓔珞一看也是極好的手藝。

我走向嶽菡。

她忌諱我手裏的“禦賜之物”,可不敢動。

我將血玉掛在她的腰帶上。

“醫女日日粗手粗腳慣了,配不得如此貴重的物件, 美玉當配美人,嶽小姐又與太子殿下情投意合,臣女這個做妹妹的,便借花獻佛,將此物贈予未來的太子妃嫂嫂。”

嶽菡的眼中,閃過驚訝和竊喜。

我聽得圍觀之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卻覺得無比暢快。

渣男賤女,就該天生一對。

我聽見沈宵在走近。

是要承認了吧?

是要當眾宣告了吧!

我鬆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

卻被沈宵握住了手腕,強行拽回了他身側。

“阿遲,看來宮裏還沒遞出消息給你。”

“昨夜,孤已求了父皇母後,你我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四。”

刹那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為何?

為何會這樣?

他的嗓音低沉,落在我的耳中,宛如來自地獄的低語。

“若再拒婚,便是抗旨不遵。”

“顏家,可是意圖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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