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瘋”過後,姐姐的狀態看起來好了許多,沒有再逼我吃東西,就像以前一樣照顧我,我很高興姐姐能好起來。
由於已經介紹過我和她那個朋友認識,所以我倆在一起時,她也毫不避諱地和他說話,還向我傳達那個“看不見”的朋友所說的話。
起初我很害怕,後來慢慢適應,想著隻要姐姐開心就好。
不久後,回鄉給姐姐看病的計劃正式提上日程。
爸爸的老家在晉河以北的小香村,我們一家四口折騰了一天時間,直到天黑才到了奶奶家。
不知道為什麼,奶奶一直不喜歡媽媽,連帶著也不喜歡我和姐姐。
僅有的幾次接觸下來,從她眼裏看到的都是滿滿的嫌棄和鄙夷。
比如我們從這麼遠趕路來,沒有問我們餓不餓,出口便是說給她找麻煩了,一直念叨著家裏這麼小,怎麼住得下四個人,又說自己還得貼著老臉去找那姑太奶奶,辛苦養的雞鴨又得白白送人之類的話。
這個時候,爸媽也不回嘴,活像兩隻被訓話的狗。
待奶奶訓叨完後,媽媽似是早有準備,從包裏拿出簡單的床上用品鋪好了床,爸爸出麵拿來了被子,就這樣我們一家人擠在一個小床上過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爸媽就帶著我們姐弟倆,提著一隻雞和一隻鵝去到了姑太奶奶家。
爸爸說,這姑太奶奶正風光那會兒他還很小,十裏八鄉家裏有點什麼事兒都喜歡來找她。
神奇的是,她還都能給解決了,因此口碑越傳越廣,到後來竟傳成她是神仙在凡間曆劫。
可是後來出了一檔子事兒,其實也不算是她的問題,不過是牽連到她罷了,可是經那一遭,她就收了一個關門弟子,所有事情都由這個弟子料理,便不再出山了。
所以我們今天去,還不能確定能不能見到她老人家。
太姑奶奶住的院子和村裏其他人家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不過打掃得更加幹淨。房門框上貼著一副紅色金字的對聯,我正準備問姐姐上麵寫著的字是什麼意思時,回過頭就看見她一動不動地陰沉著臉盯著門口。
爸爸站在門口叫了幾聲姑太奶奶,等了一會兒沒人應聲,他便準備進院子瞧瞧,可剛一抬腳就看見一個梳著高丸子頭,穿著深藍布衣的男孩出來。
那個男孩年紀應該比姐姐要大一些,他朝我們擺擺手,示意我們退出去。
“你們是誰?沒人招呼怎麼自己就進院子了?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師傅已經休山了,不見客,各位請回。”他不耐煩地看著我們。
爸爸陪著笑臉道:“道長好!我們是姑太奶奶的親戚,今天回鄉特地過來看望她老人家的!”
“親戚?我怎麼沒見過?怕是有事才登門的那種親戚吧?”
爸爸被他說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自顧自地嘟囔著:真是小鬼難纏。
誰料這小哥哥居然聽到了,大聲說:“你說我是什麼?”
“小九!不得對客人無理,收收你的脾氣,請他們進來吧!”一個十分年輕的女聲說。
“姐姐,你不進去嗎?”走進院子我才發現姐姐沒有跟上,便回頭找她。
她搖搖頭,對我作出噤聲的手勢。
我見爸媽也沒說什麼,便留姐姐在院外,和他們一起進了屋。
一進屋我就好奇地四處打量。
中間是堂屋,左邊是廚房,右邊是臥房。
堂屋最前頭放著一張紅木羅漢床,兩側則各擺放著三張太師椅。
屋內陳設十分規整,給人一種分毫不差的感覺,屋頂陰刻著一個大型陰陽卦照著整個堂屋。
羅漢床上盤坐著一位老奶奶,脊背直立,眼神矍鑠,她示意我們坐在椅子上。
爸爸剛坐下正準備說話,老奶奶就開口了,沒想到她的聲音這麼年輕。
“你們所求之事我已知曉,如今我腿腳不便,已無法隨你們同行,不過這丫頭…”她頓了頓看向大門。
姑太奶奶轉頭對著那個藍衣道長說:“小九,這次需得你走一遭了,這丫頭不簡單,你把我的蛇頭法索拿上,應是用得著。”
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小九道士向我們作揖道:“既然師傅吩咐了!我便隨你們走一趟,今日我收拾一下,明日啟程。師傅累了,你們請回吧!”
從院子裏出來不見姐姐,我們找了好一陣,終於在一口偏井邊找到她。
她背對著我們,麵朝井口,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小跑過去蹲在她旁邊,也看向井口。
“弟弟,你說井下那麼黑,要是在下麵是不是很可怕,很難受啊,她和我說,她想出來,隻要我走了,她就能出來了。”
“你說的她是那個好朋友嗎?你別信她的,你走了,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時爸媽也來到我們旁邊。
爸爸一隻手提著姐姐的衣領一拉,就把她拽倒在地上,出口罵道:“怎麼的?還想跳井呐,到處亂跑,害得我們一頓好找,真夠晦氣的。”
“你別說了,閨女這不是生病了嗎?”媽媽趕緊把姐姐拉起來,拍了拍她衣服上的泥土。
爸爸吐了口吐沫在地上,轉身走了。
我上前牽住姐姐的手,涼涼的,她的眼底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