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
我們家是那種老式的步梯房,原住民大多買了新房子搬離了這裏,而剩下還有人住的屋子基本都是租戶。
上個月,我們隔壁空置已久的屋子搬來一家新住戶。
我沒瞧見他們的樣子,隻見大門上插著一把印著騎馬圖案的黃色三角旗,旁側還安上了一盞紅色的電子燈。
兩天後,一塊紅布飄在了我家門口。
之所以說是“飄”在門口,是因為我們兩家的大門剛好位於樓層轉角的地方,那塊紅布的側麵對著我家房門中間,而正麵則遠遠地正對著他家房門。
我們一開門,這塊紅布就在眼前,十分駭人。
爸爸原本想一把將紅布給扯了,是我媽阻止了他,說是先禮後兵和對方溝通一下,再者這突然出現的紅布,貿然扯了也怕招惹什麼禍事。
我爸聽她這麼說才作了罷。
可是後來敲門始終沒有人應聲,寫了紙條貼在對方門上,等到紙條黃了都沒人拿掉,於是這事兒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老樓一層有四戶人家,沒有物業,什麼東西壞了隻有自己修理和更換。
這裏的樓梯燈大多是壞的,租戶也不願自己花錢安燈,因此整棟樓一到晚上都是黑漆漆的。
我們這層,就隻有我家門口的燈是好的,還有隔壁這家門旁的紅燭燈。
今夜,沒有風,可那紅布卻肉眼可見地飄動著,顯得十分詭異。
我緊了緊拉著媽媽的手,毫不掩飾自己的害怕。
她似是想讓我安心,用潮濕的手心拍拍我的手背,於是我們硬著頭皮經過,打開了房門。
在媽媽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見紅布下站著一個小女孩。
進門,我就看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姐姐。
她抬頭看著我,眼睛裏沒有了瘋狂,臉頰紅腫著,含著眼淚對我說:“弟弟,對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你多吃點飯,你能原諒我嗎?”
其實,我很喜歡我的姐姐。
爸媽工作忙,很多時候都是姐姐在照顧我和陪伴我,隻要是我喜歡的,她都會讓給我。
我和姐姐的生日在同一個月,因為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太寬裕,所以爸媽會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們一起慶生,姐姐生日那天就不再單獨慶祝了。
我看出了姐姐的失落,於是會在她生日那天,用不多的零花錢請她吃冰淇淋。
姐姐說她上中學了,是小大人了,不能用小孩子的錢,於是她又請我坐搖搖馬,每次和姐姐在一起我都很開心。
今天看到她“發瘋”的樣子,我既害怕又難過,嘴角的疼痛讓我不敢上前。
她再一次叫我,弟弟。
我鼓起勇氣慢慢走過去,試著摸了摸她頭發,那紅腫的臉上結結實實地印著五根指印,我一抬手,她本能地想要別開,爸爸下手真的太重了。
“爸爸,我不怪姐姐,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姐姐隻是想我快點長高長壯。”
我一邊拉著爸爸的衣角,祈求他準許放開姐姐,一邊就準備解開皮帶。
這時爸爸突然出聲說:“別解開。你先給你弟道歉,發什麼羊癲瘋把他嘴弄成那樣,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躁鬱症,今天就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姐姐低下頭,抽抽嗒嗒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想讓弟弟好好吃飯,可是他說他不餓不想吃,我就......我就控製不住自己往他嘴裏塞吃的。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弟弟,對不起。”
爸爸抽了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摁滅在煙灰缸裏,用焦黃的手指指著姐姐的眼睛說:“下次再對著你弟弟這麼犯病,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鬧了一晚上影響老子睡覺。”
爸爸抬屁股走後,我立馬解開了姐姐,輕輕揉著她的手腕。
她反過來握著我的手,說:“疼嗎?”
我搖搖頭,指指她的臉:“你疼嗎?”
她勉強做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蹲下來平視著我說:“要是我走了,你會想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