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熙再次趕到度假村,遠遠就看到柳家班的小皮卡,已經整裝再出發。
躺在皮卡車前麵的,是耍賴的郭懷咎。
郭廚平日裏幹不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但此刻,隔著十幾米就能聞見惱人的酒味。
沒別的了。
柳叔又把郭廚給灌醉了!
大光就差跪在地上了。
“師父!您起來吧。人都在拍照了,馬上給你拍個小視頻,發網上去。”
“拍就拍,讓他們看看柳老頭的嘴臉,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還有什麼來著......”郭廚打了個酒嗝,噗的一聲。
柳金海齜著牙花,沒好氣地踢了地上的郭廚一腳:“差不多行了。半截入土的人了,一天天唱大戲,累不累得慌?”
“......”
“柳叔,您不想留下來嗎?”
喬熙走到人前,揚起小臉,麵露難色。
她自然想讓柳叔留下,但沒人能說得動這頭倔驢,就連她媽媽喬方晴都是哄著來的。
柳金海哀歎一聲,撇嘴斜覷喬熙,嘖舌:
“都嫁了人的大姑娘了,怎麼一說話就紅眼睛,哭哭啼啼,像個小丫頭。”
“柳叔......”
“我留在這裏做什麼?三麵環山,一麵水,睜眼是山,閉眼是水,困都困死在這裏了。他半截身體入土,我這黃土都蓋脖子了,還不出去走走看看,保不齊哪天三更就被閻羅王叫走了。
“再說,留著也沒人陪我搞口酒喝!”
柳金海撓撓後腦勺,雙手往後一揮:“上車,走了!”
“是!”柳家班的師傅們,齊聲高喊。
隨後,都攀到皮卡上去。
喬熙見狀,拉住柳叔的衣袖,央求道:“那......那柳叔,我請你喝杯酒。就當踐行,好不好?”
說著說著,她鼻頭又酸了。
這招是媽媽以前用過的。
柳叔以前也總嚷著要四海漂泊,動不動就要流浪去。身邊跟著的養子柳韶,比喬熙還小一歲,一聽要離開明州,要離開晨曦酒店,就哭哭啼啼去找方晴姐姐。
喬方晴就說留柳叔喝杯踐行酒,喝不醉連夜送他出城,喝倒了就不走。
每一回,柳金海都醉的不知東南西北。
一邊唱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一邊壓在小柳韶的肩膀上,踉踉又蹌蹌。
他三高,好酒好煙,還不聚財,有多少花多少。
連工資都是交給小柳韶藏起來的,舊衣服的兜,床板下的縫,還有從來不穿的雨鞋裏,都有他們爺倆的寶貝家當。
每次把柳金海勸下,安安分分地工作生活,喬方晴總還會說:“柳叔,您就耐著點性子,等小柳韶長大了,天南地北,他帶著您闖。您一個人,大家都不放心。”
其實,有什麼不放心的。
柳金海是個孤兒,吃百家飯,打百家架活過來的。
年輕時,或許風光過,否則他那一身本領,赤手空拳能滅狼的狠勁,做不得假。但那一切都無人知,隻知道他在橋洞下撿了個連著臍帶扔掉的小棄嬰。
能當孩子爺爺的歲數,偏偏喊兒子。
為了小柳韶,他聽了喬方晴的話,乖乖在晨曦酒店當了十多年的保安經理。
隻是,喬方晴車禍去世的那一年,小柳韶也沒了。
柳金海同時失去了好友,又沒了養子,年近半百的歲數,真的離家流浪了。
“柳叔,我不騙你。就喝一頓酒,我請您喝。”
喬熙想著往事,眼角都泛著水光。
柳金海扯了一把領口,往身後一看,十來個大老爺們都在後麵瞅著,都沒出聲。
“不喝大排檔,找個你們年輕人的場子。”他嘖了下舌,聲音弱了幾分,“我替兒子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