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小李啊，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你把這窗戶給我打開，我悶得慌。」

後座的丈母娘，揉著心口對我說道。

我陪著笑臉，通過後視鏡看著他們老兩口。

「媽，再有十幾分鐘就能到了。」

「咱車裏開了空調，要是一開窗戶，冷氣就全跑了。」

坐在嶽母旁邊的嶽父，也在一下下的撫著老伴兒的後背。

還不忘幫我說幾句話呢。

「就是啊，蘭慧，你就忍忍吧，馬上就到小濤夏夏他們家了。」

「要不我再給你剝個橘子吃？」

嶽父是好聲好氣的說著。

可我那丈母娘是一點都不領情。

在老公腿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就你買的這好橘子，差點把我這幾顆老牙酸掉！」

「你不說還好，一說這個我就來氣！你不會買東西，就別亂買！」

「現在什麼月份兒啊？八月酷暑，你給我買這麼一大袋兒砂糖橘？長沒長腦子啊你！」

我這嶽母方蘭慧就是這樣。

好心跟她說句話，她有一百句千奇百怪的話等著懟你。

我看著嶽父心疼老婆卻心疼出了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挨著老婆罵。

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大著膽子，也想替嶽父解解圍。

「那個......媽您就別怪爸了，他也是知道您喜歡吃橘子才......」

我也是欠得慌。

就不該多這句嘴。

嶽母立刻停止了對嶽父的語言攻擊，轉頭看向我，火力全開吐沫橫飛。

「說你爸沒說你是不是？」

「李濤，你小子是不是有點缺心眼？是空調冷風重要還是我不舒服重要？」

「我要是暈車受不了了，哇的一聲吐在你這車上，你該不會等著我給你洗吧？」

毫不意外。

嶽母罵完嶽父罵我，然後就是左右開弓雨露均沾的無差別攻擊。

我有苦難言，嶽父也和我大差不差，敢怒不敢說。

攤上這麼個丈母娘/老婆，算我們爺倆倒黴了。

我丈母娘根本不暈車，上個月才參加保險公司給客戶舉行的免費活動，坐了六個小時大巴去隔壁省旅遊，一點事兒也沒有。

諸位通過她對我和我嶽父的怒罵，也能看出這老阿姨是中氣十足，全然沒有暈車的跡象吧。

這幾年，我也習慣了，她一直是這個樣，嘴下從不饒人。

所以......

列位應該也不難猜出，當我一小時前接到老婆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接他們二老來家住幾天的時候，心裏有多崩潰了。

關鍵是老婆還不在家，去北京出差了。

家裏要是就我一個人，都不知道一天要被嶽母大人罵多少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大不了多在公司加加班算了，賺加班工資的同時還能落個耳根清淨。

這辦法別人可以，我不行。

因為我的職業是自由作家，根本沒有班要上，在家碼字賺錢。

這一劫，我怕是躲不過去了......

聽著嶽母罵了一路。

好容易挨到小區，在地下車庫把車停好。

我和嶽父走下車，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看自己得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同情。

「死老頭子，還不快把我扶下來！」

「你是準備和李濤一起把我鎖車裏悶死？」

隨著一聲怒罵。

得，片刻的清淨都沒法兒有......

我已經預料到，自己和嶽父接下來幾天會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嚴格來說，我的嶽母不算什麼惡人。

嘴硬心軟也是他們這種農村小老太太的通病。

生平沒什麼別的愛好，走胡同串巷子瞧熱鬧，傳八卦，跺腳罵街，就這麼老三樣兒。

村情六處你以為跟你開玩笑的？

不過嘛，為什麼要加一個“嚴格來說”呢......

因為我這位嶽母，比起一般小老太太，嘴巴要毒得多。

剛才你們也都看見了。

就是自己老公沒有第一時間扶她下車，就罵我嶽父是要弄死她。

這狗屁不通的邏輯，我都見怪不怪了。

罵不小心弄臟自己衣服的年輕人生兒子沒屁.眼啦，罵在戶外空間抽煙嗆到她的民工是臭狗屎爛泥堆啦，等等等等......

仿佛她老人家的世界裏，任何惹她不開心的都該死。

嘴上沒個把門，也沒有下限，什麼難聽罵什麼，什麼臟罵什麼。

我嶽父一輩子老實巴交，娶了這麼個刁鑽的老婆，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呸呸呸，不能這樣說。

要是他們老兩口不結婚，就不會生出我老婆孫雲夏這麼好的女兒了。

謝天謝地，我的寶貝老婆可沒有遺傳她老媽的剽悍。

戀愛四年，結婚三年，對我始終如一，溫柔體貼，噓寒問暖。

甚至，在我們剛結婚那會兒，因為我還沒有寫出後來那兩本暢銷書，還是個無人問津的三流作家，收入低得可憐。

那整整一年的功夫，家裏所有的收入，基本上都是靠孫雲夏工作賺的。

好在現在都好起來了，我們兩個的收入，比起剛結婚的時候，都有了質的提升。

賣了原來的小公寓，買了這套三室一廳的新房子。

要不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我的嶽父母還不會想到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突然殺過來。

我拎著全部的東西，領嶽母嶽父走進電梯。

在電梯裏，嶽母還在不停的罵。

「你們說說你們怎麼想的來？買哪層不好？買個14樓！這諧音不就是要死？」

「買這麼不吉利的樓層，真虧你們想得出來！」

「樓層數晦氣就算了唄？門牌號更晦氣！1404，要死你死是吧？這是咒我個老婆子死呢？」

老天爺啊......

我的好嶽母到底是怎麼把這事兒扯到自己身上的？

所以我就必須想她死是嗎！？

我滿心的委屈，是一個字兒都不敢說。

提了一下手裏沉重的行李，對嶽母陪著滿臉卑微的笑容。

「是......是......媽您批評的對......」

「是我和夏夏欠考慮了......」

我這都認錯了。

嶽母卻沒打算放過我。

揪著我的後半句話，臉上怫然不悅。

「我告訴你，說你自己就說你自己，別扯上我閨女！」

「我家夏夏跟你可不一樣，這倒黴的樓層數一定是你挑的，跟我閨女有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