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你怎麼越來越刻薄了,何必拿已經過去了的傷心事刺激雪薇?」
李輕舟望著我的眼神,像是被看穿了一樣,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卻又壓下性子說道:「咱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幼時你最愛同雪薇待在一起,如今想必也是不忍她受罪,朕也隻是想全了同她自小的情誼,此之外別無他意。」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朕改天再來看你。」
說罷,他準備拉著宋雪薇拂袖而去。
當初說別無他意,如今卻又封為宮妃。
我的心口一陣劇痛。
一份愛到底能承受多少的背叛?我不知道,也不想去體會。
我不願同他們虛與委蛇,在他們轉身之前,隻是冷淡的說道:「臣妾身體不適,這件事陛下還是交由他人去做吧。」
以前我不想做的事不是沒拿過這樣的理由去搪塞他,那時他隻是笑著摸摸.我的頭應了下來,滿臉寵溺。
可是如今那張英俊的臉上卻隻剩下了冷然。
「皇後既然身體不適,那就趕緊宣太醫。雪薇沒了家族也沒了親人。咱們自幼一起長大,你就是雪薇的家人,這件事非你不可。」
「事情就這樣定了,皇後好好休息吧。」
語氣是不容置疑。
說完,他擁著宋雪薇轉身離開。
瞧著他們走出大殿之後,我喉間的癢意再也抑製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驚蟄慌忙為我遞來茶杯。
潔白的帕子上染上了點點血跡。
驚蟄快要哭出來了。
「當初您為了救皇上身中劇毒,皇上不記您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怎麼還夥同宋雪薇欺負您?」
我輕撫胸口:「慎言。」
其實剛才我有一點沒說對,那就是整個皇宮並不全在李輕舟的掌握之中,我這座椒房宮就是李輕舟以為自己掌握,但實則並沒有的地方。
當年出嫁的時候,勸不住我的母親隻道:「我威遠將軍府女兒不是不可以耽於情愛,因為我同你父兄有能力護著你。但是帝王之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倘若李輕舟能愛你一輩子還好,如若不是,總該給自己留條退路才是。」
我的母親從未教過我出嫁從夫,隻說倘若男子出爾反爾,那舍棄了他便是。
我自幼讀的不是《女訓》《女誡》,而是《四書五經》,我的娘親終究是與其他人不同。
娘親又總以詩經中的《氓》告誡我。
我想,我到底是比《氓》中的女主人公要幸運的多,因為我還有愛我的家人。
「驚蟄,宣禦醫和內務府總管。」
在其位謀其政,雖然已經決定不愛李輕舟了,但皇後卻不是李輕舟一人的皇後。
前朝官員聽說李輕舟要封宋雪薇一個亡國妃子為貴妃,覲言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飛上了禦案,更是毫不留情的彈劾了當年的宋家。
甚至搞得民間都對這位禍國殃民的宋貴妃有所耳聞。
一連好幾天,早朝都不歡而散。
驚蟄說,這是侍郎大人給我出氣呢。
我的大哥梁見山,當朝最年輕的吏部侍郎。
輕輕撫摸著二哥獵來的白狐皮筒子,灰色的小奶狗在我腳底下汪汪的叫,我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開心地笑。
我是家裏最沒出息的那個孩子,都已經嫁人了,還要勞煩父兄為我擔憂。
所以我覺得就算沒了情愛也沒什麼不好。
告誡自己要想開之後,我按照規格籌備宋雪薇的封妃典禮。
不管前朝的事情結果如何,我在後宮之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灰是條閑不住的小狼狗,我牽了繩,帶它在禦花園裏遛彎兒。
小灰撒歡兒似的往前跑,卻在假山拐角處不小心撞到了人。
「哪裏來的小畜生!」
來人一聲驚呼。
緊接著就是小灰痛苦的嗚咽聲。
身形壯碩的嬤嬤一下子就將小灰踢的在地上打滾,然後三兩步上前,還想一腳跺在小灰身上。
驚蟄卻比她更快一步,飛起一腳,直接將她踹倒在地上。
「賤婢怎敢!」
宋雪薇怒目而視,柳眉倒豎。
她身後的宮人呼啦啦上前,就要按住驚蟄。
「我看誰敢?」
所有的宮人動作一僵,沒敢再動。
我看了一眼被驚蟄抱起來的小灰,小狗受到了驚嚇,在她的懷裏瑟瑟發抖,我輕輕拍了拍小東西的腦袋以做安撫,又讓身旁的大宮女拿了牌子去禦獸園請獸醫。
宋雪薇看著我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的行為,臉色難堪極了,那些不聽她命令的宮人更像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臉。
「皇後娘娘不該說些什麼嗎?原本聽陛下說皇後娘娘近日越發乖張,臣妾還為皇後娘娘辯駁,沒想到道是臣妾自作多情了。」
「你的確是自作多情了。」我嗤笑一聲,「本宮哪裏用得著你來說情?」
宋雪薇控訴:「這個小畜生驚到臣妾了。」
我:「畜生而已,難道你還要同畜生一般見識?」
「倒是貴妃娘娘不敬中宮。」身側的驚蟄上前一步,直接揚手狠狠給了宋雪薇一耳光,「這便是皇後娘娘教給您的禮儀。」
一聲脆響,宋雪薇被打蒙了,她捂著臉,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
她身後的宮女上前想要推搡驚蟄,卻被我一個眼神震懾了。
那個身形壯碩的嬤嬤上前想要動手,卻被我一腳踹翻在地,直接嘔出一大口血。
我可是梁家馬背上長大的女兒,自幼弓馬嫻熟,就算如今身體不好,大耳刮子抽十個宋雪薇也不成問題。
「鄭嬤嬤!」宋雪薇驚呼一聲,就要上前扶那嬤嬤,竟然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看到這有趣的一幕,我微微挑了挑眉,隨後露出了一個微笑。
「賤人,以後見了本宮最好繞著路走。」
我扔下這句話,並不再理會她,帶著宮人揚長而去,徒留宋雪薇的臉氣得漲成豬肝色。
我們的確自由一起長大,我也比旁人更清楚宋雪薇的痛處到底在哪裏,她自視甚高,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不把她放在眼裏。
尤其我現在不光沒把她放在眼裏,還把她踩在腳底下。
等回到椒房宮,禦獸園的獸醫也來了,診斷後發現小灰有輕微的骨裂,但還好就醫及時,獸醫說小灰雖然是沒滿周歲的小狗,但是身子板結實,沒有大礙,隻要靜養就好。
我摸了摸小灰毛茸茸的腦袋,小狗乖巧的舔了舔我的掌心。
「就是這個小畜生嚇到了雪薇?」
李輕舟森冷的聲音在我身後想起。
我撫摸著小灰的手一僵,轉頭看向他。
李輕舟伸手嵌住我的下巴,俯身對我道:「靜秋,雪薇礙不了你什麼事,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朕與她少時錯過,如今能夠相伴,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阻止不了,你最好告訴你那兄長,別做多餘的事情。」
「隻要你乖乖做朕的皇後,你就永遠是朕的皇後,否則......」
後麵的他沒說,但我也明白。
以前沒有宋雪薇的時候,我倆也拌過嘴,我故意氣他,說不行你就廢後啊。
他氣的不行,卻還是掐著我的腰咬牙切齒的說讓我能不能別這麼小孩子氣。
被偏愛的都是有恃無恐的。
以前的我是,現在的宋雪薇是。
我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李輕舟的手背上,李輕舟怔了怔,卻又抬手輕輕觸碰我的眼角,放緩了語氣。
「怎麼哭了?」
「朕隻是單純的想補償她,除了朕這裏她沒處可去了,靜秋,你別再同朕置氣了,朕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你總是這樣,讓朕真的很難做。」
九五至尊的皇帝在我麵前難得露出軟弱的模樣,我想,如果換一個女子,恐怕早已原諒了她的夫君,沒了任何怨言吧。
可惜,我隻是梁靜秋。
愛的時候,沒有背叛的時候,他可以是我的夫君,但是如今......
我眨了眨眼睛,將淚意逼回去。
「李輕舟,成婚之前我就是這樣的性子,是你說的我在你麵前永遠可以任性,但是為什麼宋雪薇一來就不一樣了?」
示弱,誰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