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振奮的消息,令王城的人們,奔走相告。
“果然還得顧將軍!”
“雲山將軍神勇,大穆百姓之福啊。”
隻是這個消息於我,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常言道,水火無情。
縱使雲山真下令決堤,但是我早聽說黃河曆次改道,周邊河道走勢極為複雜,所以決堤之後,很難人為控製水勢走向。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已經想到,這一次雲山哥哥是抱定必死之心,也要守衛這破碎山河。
我替他不值!
這三年來,雲山領十萬兵士陣前浴血,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守護著家園,但是在看看這些王城的達官貴人,王子王孫們,他們都在幹什麼。
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我這幾天心情低落到極點,雲山哥哥走的時候他親口承諾要我等他回來,他就這樣一去不返了嗎。
不!
絕不是這樣的,我的雲山哥哥一定會平安歸來。
事情還沒過去幾天,我父親出麵下,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人心,又出現動蕩。
這世上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這幾天坊間有一種聲音占據了主流,人們都在說,如果雲山哥哥決了河堤,也無法阻止敵人怎麼辦,如果敵人繞過黃河一線,又怎麼辦?
“顧雲山真當敵人是傻子嗎?他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敵人,我要放水淹你們,你們還是繞路吧。”
“就是!就是!現在敵人占據雁門要塞,又攻克太原,想要繞路從哪不行,他們就那麼聽顧雲山的話,非強渡黃河不可?”
“這一定是朝中的老爺們,為了穩定人心吧,說不定他們這會兒早跑了,我們也趁早吧,不要把身家性命押在顧雲山一個人身上。”
我聽到這樣的議論,更加替雲山哥哥不值。
雲山哥哥為了這樣的人,浴血沙場,甚至朝不保夕,圖得是什麼?就是圖這些在背後對他非議嗎?
這時父親再次領著下人出府。
我追了出去。
“父親,你覺得還有必要嗎?”
父親麵色凝重:“怎麼沒必要!我隻做該做的,至少雲山在前線聽說後方人穩定,他不會分心!”
我搖頭問父親:“有些事呢,您還沒有看透嗎?這世道,還有不古的人心!”
父親笑了。
“錦兒,你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我不知道我哪裏錯了,我隻說出了我看到的事實。
這時管家於福走了過來。
“小姐,你確實不明白老爺心意。”
緊接著,於管家跟我耐心地解釋。
“老爺和顧將軍所做,是為了天下百姓,而不是大王一人。穆國若是亡了,大王最多隻是背一個亡國之君的罵名,但是百姓們呢?我想小姐,也不願意看到百姓們流離失所,百姓不能安居樂業,原本屬於他們的一切,卻成為敵人的戰利品。”
我聽到這裏,終於懂了。
“好,我陪你們一起!”
我現在終於明白,雲山哥哥那天為什麼說我是小孩子,我那時確實隻用小孩子的眼光看問題。
我也明白了,為什麼那天雲山哥哥走得如此絕決!
此時王城的街道上,父親帶著薑府的所有人,還有我默默跟在後麵。
“大家都聽著,事情不是你們想得那樣。”
“你們要相信顧將軍,如果還是不信的話,不妨給大家看看顧將軍給大王的上書。”
書信展開。
信上的內容,字字血淚。
“末將微臣雲山有言,想末將微臣奉王命出征至今日四年有餘,終不能盡滅敵軍,上愧對王恩浩蕩,下愧穆國百姓之信任,是以今日上書我王,臣雲山唯以必死之決心守護山河!哪怕戰至一兵一卒,此一戰也絕不退縮。今末將立下誓言,縱隻剩一具屍體亦要阻於敵人麵前!休令敵人再踏我山河一步。”
書信內容字字令人動容。
事情總算再次平息下來,人心都是肉長的,縱然一些人聽信蠱惑,但是將心比心,雲山在信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怎好意思再多非議。
不但沒有。
還有人自發地組織起來,形成一股規模不小的民間力量。
“我們要上前線,和顧將軍一起。”
“請允許我們上前線吧,縱然我們不能打仗,但是替將士們燒水做飯,讓他們全心全意守好家園,我們還能做到。”
“大家行動起來啊,把這些運到前線犒勞顧將軍和他手下的兵士們。”
這股力量,如同滾雪球一樣。
很快穆國大地,舉國皆兵,紛紛抵達黃河一線。
玉佑十八年,五月,初夏。
顧雲山領兵凱旋!
這場持續五年的戰爭,宣告結束。
事後。
史官又載:“玉佑十八年,我穆國天威將軍顧雲山,引兵渡黃河領兩萬兵奇襲太原,同時兵分兩路,另八萬精兵則強取雁門,大克敵軍又以十分精兵乘勝追擊,迫敵軍揚國後退八百裏自言永居塞外再不敢犯,將軍方才罷手收兵。經此戰,揚國於我穆國唯有仰視,其國之人更無敢提南下者,同年揚王上表對穆稱臣,歲歲來朝,年年來賀,從此天下再無刀兵。”
......
雲山哥哥還在凱旋的路上,我的心已經忍不住激動。
他走那年我十五歲,他說我還小,如今五年過去,我已經二十歲了,這回他回以後,我看他還有何話說。
我等他歸來後就娶我!
直到這天他終於回到王師,他的身邊卻跟了一個女人,兩人舉動十分親昵。
我不相信眼見發生的一切。
為什麼會這樣?這女人和雲山哥哥到底什麼關係。
還沒等我回過神,顧雲山上前介紹:“錦兒,還不見過嫂嫂?”
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她,是我嫂嫂?”
這時女人走了過來:“五六年沒見,錦兒的樣子,我都有些不認得了,我想你也認不出我來吧。”
眼前這個女人,有此似曾相識,但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雲山哥哥轉過身。
“晚秋,你就別逗錦兒了。”
雲山哥哥這樣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他讓我管她叫嫂嫂的女人,是相國馮吉的女兒馮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