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告訴我,這就是老一輩腐朽落後的思想,必須要對其進行抨擊批評。
實際上我也馬上就這麼做了,我盡量用我所見過的最威嚴人的神情,也就是我工作地方的主管訓人時候的模樣,義正言辭地對麵前這老漢說道:“這種事不要再提,這種村子大不了以後都不住了,我帶你們去省城就好,離這地方遠遠的,那些人還能追到城裏來給我臉色看?”
哪知我爸就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一樣,幹澀的笑了兩聲,笑完他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看著我:“阿政,你知道什麼叫成家,什麼叫立業不?”
我很難對這個問題發表太多看法,畢竟我也才進到社會這個大染缸裏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時間。
看我不說話,我爸也來了興致,拿著酒瓶喝了兩口,說出的話也是帶了一股酒氣:“你說的城裏啊,是個頂好的地方,但是啊,阿政,你能在那地方成家立業嗎?你有那個本事嗎?”
謊言很難傷人,真相往往傷人最深。
先前的我在父親麵前總是覺得我高他一等,自己也就低那些城裏人半等,但對這村子裏人總歸是有點優勢的,但他的話將我拉回了現實,我記起了在城裏的辛苦日子,和那並不算很豐厚的薪資。
見我不說話,我爸估計覺得是火侯到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說別的,你小妹等生了孩子,按規矩啊,村裏的人都得出一份錢來養著,到時候鈴子能成家,你也能在城裏成家立業了。“
我仍然有些由於,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我腦子裏拉扯,一邊說這有什麼不好,我和小妹都有歸宿可說,我的欠圖也是一片光明,在城裏過日子,脫離這個山村,走出大山當一個體麵人,一邊又說這事是不對的,是對小妹的傷害,我沒資格替她做決定。
我神色變化不定,但必須說,我心裏的想法有動搖了,回家的初衷也不再像是剛回家時候那般單純了。
真正摧毀我最後心裏防線的,是我爸接下來湊我耳朵旁說的一句話。
“知道為什麼我天天喝酒不務正業也能娶到你媽成了家,生下你倆嗎?村子後山上有一處小金礦,我們村裏的人啊都在盜采,為了保存秘密,每家每戶每年都有一份錢,當然,每家也有義務延續村子存在,我這話都和你講了,那就是說如果你妹妹沒留下子嗣,那就隻能把你留在這裏了。”
真是魔鬼般的語言啊,我心想,說這話時,我爸這個表麵上看著老實的鄉下人卻讓我想起來了故事書裏那些用言語用欲 望用威脅誘惑年輕人墮落的魔鬼。
“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不想臟自己手嘛,就這樣吧,我去把門打開,你要是不反對呢,現在就去自己房間裏躺下,別來礙我的事!”
說完,我爸就向著大門走去,我就那麼看著,腦子裏確是一團亂麻,過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想阻攔,但我的腳卻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我知道我終於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哪怕是消極的選擇。
於是,我終於是轉身向我房間裏走去。
一樓的大廳還是亮堂堂的,黃亮的燈光照在我的臉上,在我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的影子,而大門那塊是沒有光亮的。
“啊!”一聲男人的痛呼撕 裂了夜晚的寧靜,我向著大門口看去,原來是平時裏沒什麼存在感的我媽此時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死死按住了我爸放在門閂上的手,還用嘴狠狠咬在了我爸的肩膀了。
聽到我爸的痛叫聲,我連忙趕去大門口,仔細一看才知道我爸的狀況究竟有多慘,鋒利的女人指甲已經嵌入了肉裏深處,肩膀上正因被咬,往外汩汩冒血。
對上我媽的眼神,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眼神,是種瘋魔了的眼神,我心裏猛地一驚,趕緊把視線收回來,努力嘗試把她推開。
可看著瘦弱的我媽,平時來一陣大風我都得擔心她會不會被吹倒的她,此時卻像一塊大石頭,怎麼推都不動彈。
我急了,再這樣下去非鬧出人命來不可,握指成拳,在我媽的小腹上來了兩下,果然她吃痛,支持不住蜷縮在了地上。
但這麼大的動靜,鈴子也不是耳聾,爬出來查看,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媽和那拉開了一條縫的大門,就是傻子也知道了我和我爸打算幹什麼了。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鈴子的心理徹底崩壞了,這種崩壞也表現在的她的臉上,那種淒慘的表情,隻看了一眼我就不敢再看了。
我覺得沒臉麵對鈴子,也不敢和她說話,最後,有傷坐在地上休息的我爸打破了沉默:“鈴子,你知道的,你不小了,要承擔起來家裏的責任!”
“責任?”鈴子聽了這話更歇斯底裏了起來,”哪種責任是把自己的女兒賣給別的男的玩的?我在你心裏是技女嗎?”
我爸一聽這話,立馬火氣上湧,不顧傷勢從地上起來給了鈴子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是你的命!你得認!出生在這村子裏出生在我家裏都是你的命!那按照村裏的習俗保村子延續也是你的命!”
鈴子挨了一個耳刮子,反而更瘋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將我爸推了個踉蹌,徑直往我這邊衝了過來。
“哥,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城裏打工!我到了城裏保證什麼都聽你的,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妹對著我苦苦哀求,但我也看到,我爸已經無聲地靠了過來,我隻能保持沉默。
我爸在鈴子說話時候猛地用他那沒受傷的臂膀,把鈴子死死鉗住,對我說:阿政,進裏屋找根繩子把你妹捆起來。
我見大局已定,也沒有任何反駁,乖乖地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