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是我媽給的,她告訴我,隻有我裝成啞巴,才能活命。
我叫王嵐,出生在一個叫陳家村的山窩窩裏。
這裏的人都姓陳,重男輕女。
我因為是女孩,不配姓陳,隻能跟我媽姓王。
我媽是大學生,下鄉支教時迷了路,被我奶奶拐騙到這兒來的。
在我之前,我媽已經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女娃,我爸因此被村裏的男人笑話是廢物,抬不起頭。
他經常喝酒,一喝醉就打我媽。
奶奶不知從哪找的偏方,說在女孩身上紮九根銀針,下一胎就能生男娃。
我的兩個姐姐都是這麼死的。
現在輪到我了。
紮到第七針時,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就在這時,房門被大力的推開。我媽瘋女人一樣的衝了進來,將我樓在懷裏。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她就是個啞巴!”
她帶著血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熱熱的腥腥的疼疼的。
我看見她那如枯枝的手,青一塊紫一塊,半張臉都是腫的,她被打的沒有一處好皮了。
我終於忍不住,無聲的哭了。
突然,疾風帶著熏人的酒氣襲來。
我爸一巴掌重重的扇在我媽的臉上,我的耳朵也被他的指甲刮掉了一塊皮。
比針紮還要疼。
我腦袋嗡嗡的響,身上又冷又疼。
我爸指著我媽,罵了一句什麼,我聽不清。
我隻看著他的臉,黝黑的,恐怖的,如夢魘一般。
奶奶過來踢了我一腳,被我媽擋住。
我隱約聽見奶奶說:“瘋女人生了個啞巴女!真是晦氣!我可不想下一胎求來的大孫子是個殘廢,等你爹回來,找他來借種,不然咱老陳家要沒後了.....”
她推著我爸嫌惡的走了。
他們鎖上了門。
那時的我並不懂奶奶最後那句話的含義,隻是覺得他們走了才好,這樣我和我媽就不用那麼疼了。
五歲的我,習慣了疼,習慣了不說話,習慣了聽媽媽的話,更習慣了這間又冷又濕如地獄卻充滿溫暖的房間。
我媽溫柔的將我身上的針取出來,盡管她動作很輕,可依然很疼,取出來時,每一根針頭都帶著血。
我滿頭大汗,一聲不啃。
我媽說:“這樣就對了,疼也別喊!”
我點頭。
她笑著哭了:“你隻有裝成啞巴才能活。”
我更用力的點頭。
她透過窗戶,指向山外說:“嵐嵐知道嗎?山的外麵有你的姥姥姥爺,還有舅舅,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等見到他們,嵐嵐就可以說話,可以上學,可以交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每天都能快快樂樂了!”
她向我承諾:“媽媽很快就能帶你逃出去了。”
我看著她手指的方向,記住了她的話。
就在這天晚上,我媽帶著我往山外逃。
我身上有傷跑不動,她就背著我。
她說,再不跑我們就都要死了。
我不知道死是什麼,但我想起奶奶往我身上紮針的滋味,頓時就害怕了。
我們往山上跑,林子裏鑽,鄉村的路崎嶇泥路,我們一路跌跌撞撞,我摔了七次,我媽摔了五次,好不容易到了山頂,我的兩個膝蓋已經破了皮,我媽臉上,身上都是被樹枝,草葉刮出的一道道傷痕。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山下人聲鼎沸,他們喊著:“抓住她”。
“別讓那瘋女人跑了!”
“我看到了,她跑不了!”
火把如巨蛇,將整個大山包圍。
我們無路可逃。
我媽一把把我推進邊上的草叢裏。
“噓!別說話!”
我驚恐點頭。
下一刻,我看見一隻大手揪住我媽的頭發,將她拖了出去。
我看見了他猙獰的臉,那是我爸。
“陳光發,你們一家都不得好死!”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爸的名字,原來他叫陳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