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啊,這塊兒我看著挺肥的,你應該也不好賣了,不如就給我了吧?”
一個大嬸兒拎著我砧板上最後一塊肥肉,賊精的眼神在我這瞟來瞟去。
“嬸兒啊,那塊兒您要是誠心要啊,兩文錢拿走。”我一邊磨刀一邊回。
賣完今天的豬肉,我拿出兜裏的銀子數了數,零零整整一共五兩。
美滋滋地栓好錢袋子,我給阿爹打了二兩燒酒,買了一隻燒雞,還給自己買了一盒綻妍坊最貴的胭脂才收攤回家。
阿爹看見燒酒兩眼放光,再看見燒雞更是口舌生津,直誇我孝順。
“閨女,你還記得陸家那小子嗎?”
吃完飯,阿爹一邊剔牙,一邊問我。
陸家那小子,我當然記得啊!陸琢是咱們十裏八鄉有名的秀才,博古通今,飽讀詩書,村裏心儀他的女子能從咱們河東村排到後後後麵好幾個村去了,當然,這中間也包括我。
更重要的是,我和陸琢有婚約,從小就定下的。
據阿爹說,當年陸琢阿娘生產的時候大出血,他阿爹在外麵趕不回來,是我阿娘在一邊助產,阿爹一個人跑了好幾裏路冒著大雨把郎中請了回來,才得以母子平安。
陸琢爹娘對我們家感激涕零,主動拉著我阿娘許下了我們二人的婚事。
漸漸長大後,陸琢越來越俊朗,好多小娘子都喜歡他,會悄悄跑到學堂裏去偷看他,還悄悄給他繡手帕。
但是因為有我在身邊,陸琢每次都沒收。
我想他肯定是心儀我,怕我誤會才不收的。
傻笑了半天,我才看見阿爹拿手在我麵前晃,他嘿嘿笑起來:“閨女,你這是犯花癡了吧?”
“胡說。”我對著自己未來的丈夫,那能叫犯花癡嗎?
但是今日阿爹主動提起這事兒,難不成我和陸琢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夾起碗裏最後一塊燒雞,我恭恭敬敬地放進小老頭的碗裏,然後就那麼眼巴巴地望著他。
阿爹相當上道,先是笑著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然後才夾起雞肉放進嘴裏,油滋滋的嘴麻利地嗦幹淨骨肉,隨著“叮零”一聲,骨頭被吐到盤子裏。
我都望眼欲穿了,阿爹才慢悠悠開口:“今兒個,阿爹就帶你上門去問問這小秀才,啥時候上門來提親!”
什,什麼?
愣了一瞬,我聽見了自己的心正在怦怦直跳,麵頰隱隱發熱。
雙手捂住臉頰,我嬌羞地低下了頭:“阿爹,會不會,會不會太快了點兒?”
“不去啊,那我睡午覺去了。”
小老頭這人變臉忒快了,我趕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一邊咬牙切齒道:“人做事,怎可半途而廢?”
他這才回身坐下:“行,那就今天,該怎麼捯飭你就捯飭,阿爹等你。”
我想起來今天買的那盒最貴的胭脂,趕緊掏出來羞怯又鄭重地學著那些嬌滴滴的姑娘一樣往臉上抹。
一柱香後,我跟在阿爹身後到了陸琢家,他開門來迎,先是看見我阿爹,他溫聲道:“徐伯屋裏請。”
阿爹進門後,我急切地把臉湊到陸琢眼前:“阿琢阿琢,我今日好看嗎?”
他先是一愣,隨後像是被嚇到,後退半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嗯。”
嗯是什麼意思?沒有說不好看,那就是好看了?
陸琢他爹娘都去得早,現在家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可憐巴巴的,等我嫁過來可就熱鬧了。
阿爹一上來,還沒喝口茶就直接說正事,他示意陸琢坐。
然後才衝我招手,等我過去後,寬厚帶著老繭的手握住我的,阿爹道:“小琢,徐伯是從小看著你和我們家阿巧一起長大的,阿巧如今正值二八年華,你也十七了,自小定下的婚事你看?”
這話一出,好半晌都無人應答。
陸琢緊緊握著茶杯,麵上泛白,偏是沒有應允。
我心跳快到呼吸不暢,手抖著抓著阿爹的衣袖。
陸琢你快答應啊,這樣就有人陪你了,我在心裏期盼陸琢快點答應。
可是片刻後,屋外進來進來一個嬌小的女子,生得一副好麵容,柳葉眉,瓜子臉,江南水鄉般的秀氣漂亮。
“阿......阿琢。”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隻是望著我這邊,然後磕磕絆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看起來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人,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這不是我那手帕交林含煙嗎?河東村多少少年的夢中情人,是村裏公認的村花。
陸琢蹭地站了起來,拱手道:“徐伯,請恕罪,我心裏已有他人。”
阿爹從剛才起就已經臉色不好了,這會兒黢黑的臉上遍布寒霜,他看著門口進來的女子,又看了看陸琢,大力抓過我的手。
“陸琢,你瞧不上我的女兒,是也不是?”
“非也,我......”
“就當救了個白眼狼,你與小女的婚事就此作罷,往後各自嫁娶,再無幹係。”
“阿爹,我不要。”我急了,阿爹根本不知道我都偷偷喜歡陸琢好久了,怎麼可以說不要這門親事就不要了呢?
眼淚在眼睛裏打轉,我聽到陸琢溫潤的聲音響起。
“謝伯父。”
謝伯父是什麼意思?陸琢不是應該求阿爹把我嫁給他嗎?話本子都是這麼寫的啊!
為什麼到我這這裏就變了呢,隻是平平無奇地上了一趟陸琢家,我和陸琢多年的親事就沒了。
我幾步上前抓住林含煙的手:“阿煙,這是怎麼回事?你和阿琢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我和陸琢定能終成眷屬嗎?你們兩個為什麼......”
“不哭,乖囡,跟阿爹回去。”
視線模糊了,被阿爹拉著走出陸琢家的時候,我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阿爹,為什麼陸琢不要我?”回到家,我還是心有不甘,心裏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
小老頭輕輕摸著我的腦袋:“陸琢對你並無心思,孩子,阿爹也是為了你好。”
就在這時候,屋外敲鑼打鼓,好不熱鬧,緊接著一串人扛的扛,提的提,抬的抬,為首一人麵闊方圓肥頭大耳,一行人進了我家的院子。
阿爹站起身來稀奇道:“不知道文員外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那人穿著綾羅綢緞,倒是一點不嫌我家窮,自顧自坐到了我爹的藤椅上,笑起來滿臉肥肉堆砌:“是這樣,犬子仰慕令愛已久,特來求親。”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胡亂抹了兩把眼淚,到底是誰眼神這麼不好使竟然看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