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公寓的時候,房間的布局已經不是我熟悉的模樣。
我布置家裏的擺件、我和周子堯的合照相框全被砸爛丟進了垃圾桶,書桌上也堆滿了林寶珠的化妝品。
就連陽台上的多肉也被拔了種上玫瑰。
林寶珠的巨幅個人寫真極有存在感地霸占了客廳的一大麵牆。
我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不費勁。
那些被林寶珠穿過的衣服,我雖然不要了,但覺得留在這裏也挺膈應人的,於是一起帶走丟掉。
離開前,我還幹了大快人心的事,在臥室的雙人床上撒上了癢癢粉。
嗯,祝他們好夢吧。
最後,我拆掉了客廳的監控。
原本這個監控,是周子堯提出照看貝貝買的。
可最後,他卻因為貝貝打擾了他的好事,將它直接扔到了雪地裏,要不是我拜托了鄰居阿姨,我的小狗說不定會凍死在這個冬天。
周子堯,你真該死啊!
剛把貝貝安置在醫院附近的公寓,爸媽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嗤笑一聲,林寶珠告狀倒是一如既往的快。
我還什麼都沒說,爸媽就你一言我一語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
我摸小狗頭的動作輕微停頓了一下,耳朵下意識將那些話語過濾成白噪音。
“賤貨”,“壞種”之類的話,我從小到大已經聽麻木了。
很早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一件事。
我是不被上天眷顧的小孩。
也是不被爸媽喜愛的小孩。
明明我和妹妹都是爸媽親生的,長得也有八分相似,爸媽卻隻喜歡妹妹,厭惡我。
他們給妹妹取名林寶珠,如珠似寶的愛著她。
而我叫林厭厭,他們有時候也會叫我另一個名字——討債鬼。
我從小體弱多病,弱不禁風。
而我的妹妹身體健康得像個小牛犢。
但妹妹是天生的演員,家就是她最好的戲台子,她總是能先我一步在爸媽麵前裝病。
而我真實的痛楚在妹妹卓越的演技麵前就顯得無足輕重,索然無味。
每當我病得起不來身,想要尋求爸媽一句安慰時。
他們一邊為妹妹熬香甜的梨湯,一邊罵我戲精,隻會偷奸耍滑。
哪怕我拿出醫院的證明,他們也隻會以為在我聯合醫生欺騙他們。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自己不對父母抱有期待。
我從外麵撿回了一隻小狗。
我告訴自己,沒關係的,他們不愛我,我就讓小狗當我的家人好了。
直到某一天放學,我聞到我家傳來了狗肉香。
那一天,我瘋了似的往家裏跑。
我清晰地記得,那天的夕陽,紅得像血。
我在心裏無數次懇求這個世界的神明。
求你——
眷顧我一回吧。
當我氣喘籲籲,頭發散亂地闖進這個家時。
他們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地在飯桌上吃著狗肉火鍋。
蒸騰的熱氣無聲流動,如同鎖鏈一樣纏繞住我的脖子。
命運終究沒能眷顧我。
妹妹麵色紅潤,笑容殘忍又天真:
“姐姐,快來嘗嘗,媽媽做的狗肉火鍋可好吃了。”
我崩潰地甩開靠近我的筷子,捂著腦袋,歇斯底裏地大叫。
妹妹佯裝害怕,撲進媽媽的懷裏撒嬌。
“嗚嗚嗚,姐姐好可怕啊!過幾天你們出差,我怎麼敢一個人跟她待在家裏。”
“萬一......萬一她趁你們不在家,為了那條死狗報複我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提出要吃姐姐的狗......”
爸爸氣得把茶杯往地上一砸,滾燙的茶水將我的小腿燙得一片紅腫。
“不願意吃就別吃!看把你妹妹嚇成什麼樣!矯情得要命,狗不就是給人吃的嗎?過幾天我們出差,你自己自覺點,去你鄉下嬸嬸家幫忙幹農活,別在這邊礙你妹妹的眼!”
那一刻,我失去了小狗家人,也消磨掉了對他們最後一點親情。
上了初中以後,妹妹的戲台子變大了些,老師和同學也成了她的觀眾。
她給我塑造了一個惡毒姐姐的人設,每天在班上哭訴我在家裏如何獨斷霸道,動不動就欺負她這個柔弱的妹妹。
她帶著一堆跟班孤立霸淩我,撕我的作業,拿針紮我的指尖,讓我喝廁水學狗叫......
直到她出國留學,我才終於活得像個人。
我找了份還不錯的工作,也遇上了偏愛我的男友。
在男友的鼓勵下,我漸漸走出陰霾,變得自信明媚。
我還給自己改了好聽的名字,叫林歡顏,希望自己天天開心。
我收養了貝貝,和當年那隻習性幾乎一模一樣。
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可這些都是假的。
我的那點幸福就是個笑話。
我一直都是那個人人厭棄的林厭厭。
我打斷父母尖銳的謾罵,輕聲說:“這次,是我不要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