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欺詐師,都有各自固定的情報網絡來源。
這一單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借了高利貸沒錢還的,放貸的也沒法報官,就隻有找我們欺詐師幫忙了。
換上了一身律師的行頭,我通過情報網,了解到了這個王老三的訊息。
早年為了給兒子做生意籌錢,信了兒子一年能賺一百萬的鬼話,他才問高利貸借了八萬給兒子。
那小混賬拿了錢自然就跑沒影了,不光騙了自己爹媽的錢,親戚朋友都騙了個遍。
一年過去,到了要還六成利高利貸的時間了。
王老三窮得叮當響,又是個肺癆鬼。
照理說,就算是把全身上下的零件兒全賣了,也沒有八萬塊。
但是我得到了一條情報。
他的妻子三個月前意外去世,保險賠了一筆錢。
六萬。
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就毫不猶豫的接了這一單。
隻要他有錢,那我就有把握能讓他吐出來。
這麼多年行走江湖,這點本事要是沒有,我還幹什麼欺詐師。
「這......」
看王老三猶豫的樣子。
我知道,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那就說明情報無誤,他現在身上確實有點錢。
我趕忙乘勝追擊。
「王先生,這是我的委托人在我幾天的勸說下,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希望您能明白,我這是在幫您。」
「我知道......」
「那如果您沒有意見,就把這份協議簽了,好嗎?」
「......」
王老三麵露難色。
想了半天,才小聲說道。
「李律師啊......說老實話,您的這個方案我是真想同意......」
「但是吧......我現在,還真沒有八萬塊......」
「我老婆前陣子意外去世的保險金,加上這麼多年的積蓄......總共也就七萬六......」
呼......
這就可以了。
我跟這單的委托人說好的是,最少給他要回六萬塊的本金。
這樣一來,每多要回一塊錢,我就有多一塊錢的外快。
半小時後。
我帶著七萬六千塊現金,和一份協議,離開了那個破屋子。
臨出門時,王老三的女兒小娟,還很禮貌的把我送了出去。
這單,就算是圓滿完成了。
五千的傭金,加上一萬六的額外進賬。
這單賺翻。
看到這裏,閣下或許會覺得。
什麼欺詐師,不就是個幫高利貸收賬的混混麼?
不。
我們比小混混可惡劣多了。
坐進我開來的車裏,我一腳油門開遠。
一把扯下了臉上的假頭套,按下了車裏的隱藏按鈕,一鍵更換了車牌。
我的律師行頭是假的。
當然,律所公章也是偽造的。
所以,王老三自以為簽下的那份和解協議,也是無效的。
事實上,他現在還是欠了高利貸小二十萬。
安排我去把王老三身上所有的錢掏空,然後再上門要債。
最後不行的話,就上法院,高利貸中超出法定標準的利息不會被法院認可,但是本金和合法的利息,張千帆還是可以得到法律的支持。
這樣一來,就能在托我去收回了六萬的前提下,通過合法的途徑再要回十多萬。
這就是我們欺詐師最常幹的活兒。
Dirty job。
無慈悲,無共情,無負罪感。
回到我的公寓,放下那包現金。
我往沙發上一躺,拿出手機,給雇主通電話。
「張先生,您的委托任務,我已經完成了。」
「這麼快?王老三真的把錢給你了?」
「是的,六萬元一次性全部給我了,扣除我應得的五千元傭金,稍後我就把五萬伍仟元整打到您的帳戶中,這筆訂單就隨之完結了。」
「好,沒問題......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欺詐大師啊,我還以為王老三那家夥一分錢都不會吐出來呢......」
我沒興趣聽他的喋喋不休。
在任何任務中,都不要和委托人或目標人物產生任何沒必要的交際。
這是我們的行規之一。
「您不必跟我說這麼多。」
「感謝您的信任,張先生,有需要再聯係。」
說罷,我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閉上眼,聽著窗外的呼呼風聲。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
就在我開車回來的路上,已經是電閃雷鳴。
這麼會兒功夫,就是傾盆的大雨,風雨欲摧。
十四歲那年,因為受不了繼父的毒打,我從家裏跑出來。
扒上了一輛往南開的火車,來到了一座沿海城市。
機緣巧合下,受到了一位欺詐師前輩的指點,入了這行。
從那時候扮演小混混,扮演目標人物的私生子,這類給前輩打下手的小角色。
從十八歲那年,我正式開始獨自闖蕩江湖。
十多年過去,我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
什麼?
你問我,幹欺詐師,招搖撞騙,不會良心不安嗎?
要說一點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起初,我在承接任務的時候,都會挑選良心上不會受到譴責的任務,比如,委托人也是受害人,托我幫自己報仇的,或者,目標人物是過錯方,雇主托我偽造證據讓他離婚淨身出戶的......
但是這樣的任務,就賺不到多少錢。
漸漸地,為了向行業大佬的日入鬥金看齊。
我也開始舍棄自己那本就不多的良心。
借口這種東西,你要是想找,那當然是可以輕易找得到的。
就比如今天接的這單。
我當然知道,王老三接下來會被高利貸催債到死。
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是自古的規矩。
我有什麼好良心不安的?
天色漸晚,肚子開始餓了。
正在我準備叫個外賣,飽餐一頓的時候。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透過貓眼一看。
頓時給我魂兒都嚇掉了一半。
是王老三的女兒小娟!
這個孩子是怎麼找到我這裏來的!?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糟糕,露餡兒了!
趕忙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有人知道我的住處,就肯定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這座城市已經不安全了。
在屋裏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可外麵的小娟,敲了半天門,都沒聽到我的回應。
於是帶著哭腔,用懇求的生意說道。
「律師叔叔......求求您開開門吧......」
「我爸爸......我爸爸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