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墜崖

為了掩人耳目，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跟我睡在一起，中間隔著楚河漢界。

但是當我知道他是正常男子以後，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了。

我閉上眼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隻好纏著他講故事。他長歎一聲，然後向我解釋了裝傻的原因。

貴妃是蒙古貴女，背後有整個四十九部撐腰，皇後忌憚他們母子，怕會動搖嫡子的太子之位，幾次三番出手陷害。多虧他命大，才能在深宮之中活下來。

親眼目睹奶娘七竅流血而亡，死因是她偷喝了自己的粥。宋懷安為了自保，無奈之下才開開始裝瘋賣傻。

沒有人會把皇位傳給傻子，從此以後，皇後逐漸放鬆警惕，不再為難他們母子。

我自小家庭合睦，備受寵愛，聽到他悲慘的童年經曆，不由得鼻子一酸，流下兩行熱淚。

他問道：“到底是誰指使你來殺我？”

“我也不知道，他隻給了我這個布包，說事成之後去醉春樓找他領賞。”

“東西在哪？”

“都被我扔了，隻剩下這兩個盒子。”

他拔下我的發簪，三千青絲散落，我羞紅了臉，用鞋尖在地上劃圈，背過身去，故作嬌羞道：“哎呀，不是談正事嘛，你這是幹什麼？也太心急了......”

美人主動投懷送抱，宋懷安卻坐懷不亂，看都不看我一眼，把簪子的末端插.進紅色藥丸裏。

銀簪發黑，此藥有劇毒。

那另一顆紅色藥丸，應該就是催.情丹了。

我差點謀害了宋懷安的性命，把自己變成寡婦！

我捂臉痛哭，悔不當初，向他承認錯誤。

宋懷安要我保守秘密，第二天清早就召來太醫，讓我在太醫麵前哭了半晌，故意把他病入膏肓的假消息放出去。

是夜，我又換上夜行衣，來到了昨日那間廂房。

我斟了一杯茶，細細品著，聽到有人翻窗進來，淡然道：“你來了。”

“事情辦成了？”

“你沒聽到風聲麼？外麵人人都在傳，宣平王昨晚遭到刺殺，命不久矣。”

“想不到你做事還挺利落的，不愧是京城第一殺手。喏，這是給你的賞錢。”

他把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扔進我懷裏，我被壓得悶哼一聲，差點把茶水吐出來。

“我還有一事想問你，你可知是誰花重金懸賞宣平王的命？“

“不該問的別問。”

那人覺察出端倪，準備翻窗離開，被早就埋伏在窗邊的宋懷安抓到，綁住手腳扔了過來。

宋懷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雙眸凝上一層寒霜，冷冷開口。

“說，是誰指使你。”

刺客見他沒死，此刻竟然安然無恙，方知我們是一夥的。他自知事情敗露，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便吹響口哨，然後咬舌自盡了。

不過片刻，剛才還在客人懷裏嬉鬧的伶人就變了副模樣，紛紛從桌下抽出長劍，殺向廂房。

“不好，有詐。”

宋懷安一把摟住我的腰，翻窗一躍而下。廢了好大力氣，還是沒能甩掉追過來的殺手。

身後即是萬丈懸崖，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我們已無路可退。

眼看著殺手步步逼近，我心一橫，拉著他跳下懸崖。反正都是死，還不如賭一把。

萬幸，我賭贏了。

我們被茂盛的樹枝掛住衣服，得到了緩衝。他用劍劈開樹枝，自己躺在地上當肉墊，接我下去。

宋懷安的腿摔傷了，脛骨頭已經嚴重變形，快要把膝蓋處的皮撐破了。

他疼的大汗淋漓，整個人暈了過去。

樹林裏陰森森的，遮天蓋日，連一絲月光都透不進來。耳邊回蕩著豺狼的嚎叫聲，和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害怕的直哆嗦，壯著膽子找到幾根藤條，拉著昏迷的宋懷安尋到一處山洞。

山洞裏黑漆漆的，地上擺著稻草堆和柴火，顯然是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我把宋懷安扶到稻草上，他拽住我的胳膊，用極細小的聲音喃喃道：“水......水......”

看在貴妃給了我那麼多錢的份兒上，我隻好忍著恐懼，一個人跑到樹林裏找水源。

天已經蒙蒙亮了，林子裏傳來悅耳的鳥叫聲。我捧了一把果子回來，正好看到他靠在石頭上，給自己包紮傷口。

我欣喜道：“你醒了？”

宋懷安還是很虛弱，嘴唇泛白，朝我輕輕點頭。

“啊，腿好疼。”

“別疼。”

“啊，我好想死。”

“別死。”

宋懷安被我安慰人的能力震驚到了。

我專心致誌的研究生火，根本沒心情理會他。

“我們得離開這兒。”

道理我都懂，可臣妾做不到啊。

他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將手中的竹筒點燃，天上霎時間炸出一道紅光，又漸漸落下去。

在太陽下山之前，果然有人來接我們了。

宋懷安傷勢嚴重，回去之後就昏迷了很久。貴妃守在他的床邊，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皇上來勸了她好幾次，都被她拒之門外。

貴妃雙目猩紅，哭訴道：“拜你所賜，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難道你連懷安也要奪走麼！”

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話梗在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

貴妃攆走皇上之後，一個人躲在寢殿裏哭了很久。

我不敢多問，隻好把這個謎團深深地壓在心底。

但我偏偏是個憋不住話的。

宋懷安剛醒來，我就撲到床邊低聲問道：“你是不是你娘親生的？”

他氣的差點又暈過去，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廢話！”

“那你爹到底是把誰害死了？”

他不說話，我撐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