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過年，舅舅一家來我家白吃白住，舅舅抽著煙，給我傳播成功學，

【你一個專科的，現在也不用費勁考研了，趁著年輕早點找個有錢的嫁了吧。】

舅媽笑著指了指表姐，扯出自己脖子上的金鏈子，

讓我不要在同齡人都開始孝敬父母的時候，選擇啃老。

我笑著確認了手機上的百萬稿費，

【沒事啊，總有人是需要啃老的，我叫您一聲舅媽，這金鏈子，我就先沒收了】

1.

我媽是親戚朋友裏出名的熱心腸，即使自己已經嫁出去了，也都堅持把外公外婆從鄉下接到我們家，說是要熱熱鬧鬧過年，總不能讓老人家自己在家。

隻有兩個老人來住著就算了，離譜的是，舅媽在大家族的群裏一發就是幾條六十秒語音，

【我們建國啊，作為咱爸媽唯一的兒子，過年了大家也都想聚在一起。要不今年這樣吧，我們全家搬到姐姐家，帶著家裏孩子們，給姐姐全家拜年咯！到時候啊，也省得別人說建國的女兒有良心，咱們建國倒成了白眼狼。】

【姐姐！我知道城裏啥都有，日用品我就不帶來了，到時候你帶著我一采購，全齊活！我給你寄了幾個空的行李箱，到了你幫我拿一下。咱爸媽東西多，年過完走了，別人家送的大包小包，都得我幫著張羅呢！】

我在學校裏，聽著她這套看似完美的發言，嘖嘖稱奇，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要臉呢，把白吃白住，還想著白拿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我媽這麼會做人的人，當然是滿口答應。

群裏麵親戚們一水的都是誇咱們家今年過年熱鬧了，隻有我知道這回是一場硬仗。

我總算考完期末考，又跟同學老師們討論了明年考研的複習方向，耽誤了兩天才做高鐵回家。

一到家裏，屋子裏煙霧繚繞的，眼睛都睜不開。

外公架著腿在沙發上抽著煙，舅媽和表姐兩個穿著一身貂，磕著瓜子，茶幾上還有一片沙糖桔皮攤著。兩人看著手機上的短視頻哈哈大笑。

一年不見，兩個人都胖了不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母女倆雙雙懷孕了。

反倒廚房裏，隻有我媽一個人在張羅著所有東西。但她估計開心得很，應該是非常有作為大姐和長女的滿足感吧。

上半年，表姐嫁了鄉下一個二婚的老頭子，家裏開廠的，應該是有點小錢。舅媽這一下子成為富太太她媽，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朋友圈發的，那叫一個，實力演繹什麼叫中年鄉土名媛。

我回來，表姐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舅媽倒是摟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貂，撇了眼我的羽絨服牛仔褲，【小雪回來啦，還是考試回來吧？我也納悶呢，你這大學都讀了多少年了，專科不是隻要三年嗎？呦，這一身打扮，也是大學裏讀書哪有工資呀，在外麵都過的什麼苦日子呀？】

表姐不屑地朝我一笑，邊刷著手機邊笑，【媽，你這麼說人家會怪你沒情商的，現在大學生錢賺不了幾個，心氣高得很。人家可是讀書人。】

我真的笑了，做人咱們真實點不好嗎？要是他們真能到人人穿貂的地步怕是也看不上來我家過年了吧。

我把身上的包往沙發上一甩，笑著挨著表姐坐了下來，一把搶過舅媽手上的沙糖桔，【我哪知道回家還有幾個人等著我開比美選秀大賽呀！這沙糖桔好甜呀，舅媽你哪裏買的呀，發我鏈接！】

【小雪回來啦，行李放下麵，喊媽媽來搬就好啦。快坐下來吃，媽媽買的沙糖桔很不錯吧！】

我媽端著果盤，熱情地走過來。

我裝作吃驚的樣子，【你買的！這不是舅媽那老家的特產嗎？他們大老遠趕過來不帶點過來？啊，媽媽，我不吃不了了，這是最後半個，還是從舅媽手裏搶來的。】

我裝作地把橘子還給舅媽，【現在老家發展得一定特別不好吧，沙糖桔都買不起了，舅媽你多吃點。】

我難過地摸了摸表姐身上的衣服，【還好現在環保皮草做得很不錯，哎，這世道啊，真不讓鄉下窮人過日子了。】

表姐漲紅著一張肥嘟嘟的打臉，用力推了我一把，【你懂什麼呀，還讀書人呢，說話這麼刻薄。】

外公坐了起來，按滅了煙蒂，重重地一敲拐杖，【我看你在外麵不僅書沒讀出來，現在人也變得沒有素質了。你媽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不容易啊，讀個專科現在還回家耀武揚威，也不知道你爸怎麼教出來的。混不出來給我滾回來，別給我在外麵丟人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