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睜眼

睜開眼，我穿著淺綠色的校服，坐在課桌前，正對著一道數學題發呆。頭頂上的電風扇吱拉吱拉的轉，攪動著凝固的空氣。午後的陽光斜斜打在筆袋上。

這…我回到高中了？

周圍很安靜，沒有值班老師，應該是在上每周一次的自習課。我抬起頭看向前桌，試探性的戳了她後背了幾下。

阮澈回過頭，臉如同被白玉雕琢出來的般剔透，還帶了點嬰兒肥。垂在額邊的兩縷碎發因為晃動掃上她的眼睛，她沒有把它們撥到耳邊，隻是微眯著看著我:“怎麼了？”

已經十年沒有見過這樣的阮阮。

我吞了下口水，“那個，這節自習課任務是什麼？”

阮澈盯著我看半天，確定了我沒在開玩笑後，用食指輕輕點了點我麵前的試卷，又轉回去了。

就在我還在愣神，同桌兼哥們的肖遙已經噗嗤笑出了聲，“允川，追女孩可不是這麼追的。”

追？我在腦中飛快想了一下，我喜歡上阮澈是在高二上學期，也就是......我家發生那件事之後。

我伸手拿過肖遙的筆袋，從裏麵拿出一麵小圓鏡——這貨自戀的很，每天要照不下20次鏡子。果然，鏡中的人眼窩有些凹陷，額頭上有幾道剛結痂的口子，嘴角泛著青痕，衣領處的校服下還堪堪遮著深淺不一的傷疤。

“呦，還注意上形象了，真罕見。”肖遙奪回他的鏡子，語氣誇張的有點假，我知道他是怕我看了那些新傷舊傷難過。我遲疑著問:

“我的爸爸媽媽......”

“咦，都關進去好幾天了怎麼又問？”肖遙的聲音越來越低，觀察著我的神色，“開心點啊，最起碼你日子好過些。”

沒有錯，這就是我愛上阮澈的起點。

人人都說顧氏家大業大，白玉為堂金作馬。顧氏祖上在戰爭年代靠當軍火商發家致富，戰爭結束後，我的爺爺顧洪濤喬裝成賣貨郎下江南，入贅到了當地一家繡戶做女婿。

我的父親顧裕生從出生起就在最好的學堂念書，又是最早一批到國外留學的大學生。回國後，他又在所有人覺醒前在全國多處購置土地，為此他還和我爺爺大吵了一架。

然而時間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當第一股炒房產的熱潮剛剛掀起時，我的父親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然而沒人注意到一個巨大的蟲洞正在吞噬著顧氏這份龐大的家產:顧裕生迷上了賭博。起初他隻是每天下班會去賭.場玩一會，再後來他幹脆直接在賭.場包了個房間，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

我的媽媽過去跪在他的腳邊求他，他醉醺醺的踹了她一腳:“隻要我想買，這個賭.場都是我的。”

媽媽見勸說無果，在家頹廢一段時間之後也開始迷戀上了酗酒。後來有人給她一包粉末，告訴她這是比那不爭氣的老公更討人開心的東西，於是，我媽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上了。

在這樣的發展趨勢下就是我越來越困難的處境。生養我的人，都嘴上說著愛我，手上卻朝我扇來最火辣的巴掌，事後又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我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他們說著愛我的一個笑話。

正當我以為這樣的日子快沒有希望的時候，阮澈出現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我在賭.場被我爸當眾打的鼻青臉腫，跌跌撞撞的回家路上，我遇到了阮澈。她先是一怔，扶著我坐好後，跑去最近的藥店買了藥。在給我傷口塗紅藥水的時候，她的眼睛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清澈，裏麵有著我的倒影。

然後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說是接到有人報案，說我的父母涉及家庭暴力，還有賭博吸毒。我看著阮澈，她一臉淡定:“不把他們送進監獄，你遲早會被打死。”

我從記憶拉回現實，望向前方，阮澈後背挺得筆直，目光卻偏向斜右前方的一個側臉——

是陸晏。

我問過阮澈，為什麼會選擇幫我？她隻是說,因為有人救過她。

救我的人是阮澈，救她的人是陸晏。

我忍住內心的醋意，“人都重生了還在乎那個人啊幹嘛......”

等一下，重生？

我又看向注視著陸晏側顏的阮澈。

她也重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