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夜。
恢弘盛大的燈會,令未央城中百姓目不暇接,但文人墨客們,卻早已心不在此。
遲安的幾首詞,一幅字,已然抓走了他們全部的心思。
除了詞作本身,自然還有人關注著其他的方麵。
“雪如啊,看來這親不光退不了,為父還想替你撮合此事了。”
蘭家府邸,屏退了所有下人的蘭懷璧,對同樣陷入沉思的女兒開口。
“隻是女兒不懂,為何這遲安一夜之間,竟轉性如此之快......”
蘭雪如雖是對如今猶如脫胎換骨的遲安感到有些蹊蹺,但不得不說,這份驚喜,還是升上了心頭。
“想必,這遲安,已經不僅是胸有大才這麼簡單了!
此子加以琢磨,必成大器啊!”
“父親何出此言?”
聽了原本鮮少誇人的父親對遲安竟如此評價,蘭雪如也是有些疑惑。
這遲安今晚的表現驚世駭俗自是不假。
但是即便如此,也隻是表現出了其才思玲瓏。
這樣的青年才俊父親見了太多,本不至於如此評價才是。
“雪如,你且想想,如今奸相當道,黨同伐異,你又是如何在這未央城中安然無恙的?”
“自是因為父親的庇護。”
蘭雪如有些意外,為何父親突然提及了自己。
“這便對了,但你且設身處地想想。
遲瑞將軍生前,亦是與為父一般,站在竇衍一黨的對立麵,被視如眼中釘肉中刺。
可與為父坐鎮朝堂不同的是,遲將軍常年征戰在外,鮮少陪在遲安身邊。
而遲安作為遲瑞獨子,想要在這未央城的凶險之中獨善其身,唯有做一個外人看來毫無威脅的人。
而一個荒唐敗家的人,才不會被重視,反而會被作為旁人羞辱遲家的工具!
一直到如今,時局已是動亂不堪......
潛龍,也該出海了!”
蘭懷璧一言,令蘭雪如陷入了沉思之中。
難道說,這遲安真的是在藏拙?
“你與那遲安年少時便相識,為父且問你,他是何時開始變得荒唐的?”
蘭懷璧看著女兒的雙眼,又拋出一問。
“女兒記得,遲安幼時頗為怯懦。
似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開始,便不知怎的,開始頻頻頂撞夫子,不學無術。
後來再大些,便開始放浪於街市之中......”
聽了女兒的回答,蘭懷璧點了點頭。
“足以見得,遲安便是從那時開始,意識到了這些。
雪如啊,論才學,論品行,你確是不輸於那遲安。
但若是這遠見卓識,胸中韜略......
單憑這份隱忍,那遲安,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啊!”
雖然蘭雪如心中還是有些不太服氣,但是父親的話,確實是無以反駁。
“父親言之有理,這退婚之事,便從長計議罷。”
“好,既然如此,咱們明日,也是該往遲府走上一遭了!”
......
第二日,遲府。
“公子,院子裏的禮品已經堆成小山了......
奴婢依著公子的吩咐,一概對那些人說公子不見客。”
聽著霍竹的回報,正百無聊賴讀著手中書卷的遲安點了點頭。
其實遲安有些無奈。
遲家遭此橫禍,瞬間門庭冷落。
而自己一朝驚世,那些馬屁精就瞬間湊了上來。
好好的院子被各種大小箱子堆滿,自己還要躲著眾人的視線。
連練武的地方都沒有了。
“公子,我看那些禮物有不少都值好多錢,怎麼您看上去都一點不激動的?”
還是更加活潑些的栗芊先憋不住心中的疑惑。
“你呀......”
遲安微笑著給了栗芊一個腦瓜崩——
“這才到哪,就繃不住了?咱們昨天可是一下子免了十萬兩銀子的債,還賺了五萬兩的賞金,這點小錢哪裏看得上?”
“蚊子腿也是肉嘛......”
栗芊揉著並不算多麼疼的腦門,嘟著嘴委屈巴巴地說道。
遲安並沒有多麼在意這些禮物。
“要是被這些俗物牽絆住,那怎麼行?”
遲安抿了口茶水,索性書也不看了。
畢竟眼前的少女比書還是好看了不少。
“這樣安安心心的多好,栗芊擔心公子如今轉了性,以後也要像老爺一樣......”
栗芊說著,眼睛便紅了。
遲安自是明白栗芊的心思。
她隻希望自家公子能夠平平安安的。
“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持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這倒是遲安的真心話。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那麼便得做出一番功績來,絕不白走這麼一遭。
“好一個持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就在這時,正廳門卻被推開了,一個滄桑渾厚的聲音傳了進來。
“霍竹你怎麼看的門,說了誰也別放進來......”
遲安抱怨著站起身,剛想再說些什麼,見到來人時,卻立馬噤了聲。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朝戶部尚書,即將不是自己嶽丈的蘭懷璧!
而那器宇軒昂的老人身後,跟著的正是蘭雪如。
一身冬裝下,今日的蘭雪如表情並不似上次一般冷若冰霜。
倒是多了幾分嬌豔的美。
隻是對方前來的目的,遲安也猜到了幾分。
“別怪下人,老夫來了,她不敢攔。”
蘭老爺子麵帶幾分笑意,倒是毫不在意地坐在桌邊,兀自拿起茶壺自斟自飲起來。
“這......嶽丈......哦不,蘭大人,想必此行是為退婚而來的吧,晚輩這就去拿婚書......”
遲安自然不會忘了,蘭雪如退婚這檔子事。
既然對方不願,自己也沒必要非得履行這包辦婚姻了。
雖然這蘭雪如的美貌,實在是有些可惜。
“哎,誰說老夫是為了此事來的?還是說,賢婿覺得我家這小女配不上你了?”
蘭懷璧麵帶微笑的話,讓遲安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著蘭懷璧身後站著,此時臉上已有幾分紅暈的蘭雪如,遲安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前番之事,是小女莽撞了些,但還望賢婿莫要放在心上,畢竟你這些年的藏拙之計,連老夫也都沒看出來!
此番前來,也是想著老友新亡,提攜下後生,也是老夫應盡的義務。
安兒你如今也是到了可用之年,雖未科舉,但有老夫幾分麵子,入個戶部,輔佐老夫也是不難的。”
蘭懷璧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非但沒有退婚的想法,還已經有了將自己放在身邊,好好培養的意思!
說明對方算是認準了自己這個女婿了。
可遲安聞言,卻開了口——
“嶽丈大人,請恕小婿拒絕!”
一句話,父女兩人盡皆露出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