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情比我們預想的要複雜。手術的風險很高,我們需要考慮全麵。”
“那還有其他的選擇嗎?”後媽忍不住問。
醫生搖頭。
“我建議家屬好好考慮一下。我們會盡力做到最好,但我們需要你們的決定。”
我知道後媽的心思,這次如果爸爸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機會罷了。
我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
可是,我能做什麼?
書頁的沙沙聲在深夜中異常突兀。
我俯身於書桌前,眼睛試圖在淚水的模糊中辨識出文化課的知識點。
明天就是高考,我卻感到無比的恐慌。
“還亮著燈呢?浪費電!” 後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不滿。
“電費也是我爸交的,花你錢了嘛。”
我白了她一眼。
後媽滿不在乎地說:“自己幾斤幾兩還搞不清楚?!這老胡家世代種地,怎麼到了你這一代就能出個狀元?老胡家的祖墳何止要冒青煙,得大爆炸!”
我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祖墳到底炸不炸,不用你瞎操心!”
書頁在手指間快速翻動,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對我說:堅持就是勝利。
“我明天一定可以的......”
明天的高考似乎是我唯一的出路,我決心要用好成績證明自己,離開這個窒息的環境。
高考的日子如期而至,我堅定地走在考場的走廊上,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考上好大學!我可以的!”
考試進行得異常順利。
最後一科結束後,我輕輕合上試卷,擦幹了額頭上的汗水。
我知道,這場高考隻是一個開始,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要奮力向前,追尋屬於自己的光芒。
成績公示的那一天,我去了縣城的一家網吧,我緊張地打開了查詢網站。
我深吸一口氣,係統緩緩地加載著,而我的心跳宛如懸在半空中。
數字躍入眼簾,我竟然考上了一本大學,而且是省裏排名前列的。
我狠狠擦去了臉上的汗水,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爸。
院牆外的我停下了腳步,我聽到爸爸和後媽在討論著我上學的事情。
後媽:“村西頭的三嬸子說廠子裏招人,一個月3000多元呢,你讓丫頭去唄。”
爸爸:“嗯,一個女孩子上不上大學都一樣,早晚得嫁人......”
後媽:“噗!就丫頭那腦子,考不考上都難說,你就讓她打工掙錢去,你現在也不能出遠門打工,費力氣的活也幹不了。”
爸爸:“怎麼?這是嫌棄我不中用了?你可別忘了你一直吃我的喝我的!”
後媽:“吃你的?喝你的?我沒掙錢嗎?!你有良心嗎!你怎麼不說咱倆吃丫頭她媽的保險理賠金?”
爸爸:“夠了!閉嘴!”
我死死咬著唇,不讓淚水流下。
我心中充滿了憋屈和憤怒。
我選擇隱瞞成績,假裝落榜。
我準備打暑假工,自己掙錢交學費。
後媽當然沒有錯過嘲笑我的機會,爸爸的臉上帶著難掩的輕蔑。
“沒考上,就快去打工賺錢。”他們的聲音尖銳且不屑。
我苦笑著默認,心底波濤洶湧。
白天在市場的小攤販上幫忙,晚上回家再忍受後媽的挖苦和嘲諷。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當我得知上大學的學費數額後,我知道自己在市場打零工掙的錢還遠遠不夠。
我讓同村的人給我介紹了一份飯店的雜活。
正好,早上在小攤上幫完忙,中午去飯店幹雜活。
洗盤子的工作勞累而枯燥,泡在水裏的手指開始皺成一團。
但我不介意,還覺得有些開心。
“快看,這桌子上的盤子怎麼洗的,都還有泡沫呢!”廚師嗬斥著。
我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重新洗起來。
結束漫長的工作,我累得恨不得就地躺下。
但當我捧起第一份自己辛勞換來的工資時,心裏竟然有滿滿的成就感。
“這,這全部都是我的嗎?”我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
我握著那些錢,我感覺離自己的大學夢又近了一步。
秋天的風起伏著,我拿起那筆積攢已久的學費,我數了一遍又一遍。
“不夠!哎......”
我不想就這麼放棄學業。
我用最低的調子,終於向爸爸和後媽宣布了決定:“我要去上大學!”
“去就去唄,你不是沒考上嗎?要複讀吧。”爸爸麵無表情。
後媽在一旁嘲笑著。
“複讀也不一定能考上,浪費那時間幹什麼。”
我沒有立刻反駁,我打開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在後媽和爸爸的震驚中,我說道:“我的學費還差一點,爸借我點錢吧,我可以打欠條......”
奶奶在門口緩緩走過,對這一幕視若無睹。
“大學?你個女孩子上大學有什麼用!等著嫁出去不就得了。”
我緊咬著唇,臉上的熱淚無聲地滑落。
“奶奶,我想要一個自己的未來。我不想和村裏人那樣,工廠打工幾年就結婚生孩子,一輩子困在村子裏。”
“哎吆~多大的野心啊。女孩子家,隻需聽話就行。” 奶奶冷笑一聲。
“還未來,你做夢呢!”
後媽隨聲附和著。
後媽和奶奶的話如同重錘,每一句都在我心上狠狠地敲擊。
我顫抖著聲音。
“爸,我想上學,真的!借給我錢吧。八百!生活費也不用你出,我可以找兼職。”
他們都不希望我讀書。
爸爸的沉默印證了我的猜想,我感到一陣絕望和無助。
“咳咳咳......”爸爸猛烈的咳嗽起來。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裝的,但是一旁的奶奶緊張起來。
“讀什麼書?有什麼用!怎麼就不聽勸!你看看把你爸氣的。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東西。”
奶奶怒氣衝衝地拿起牆角的竹竿,就要往我身上抽。
後媽趕緊閃到一旁,她生怕竹竿打不到我身上,嘴上卻說著:“別生氣,嚇著孩子。”
“娘!”爸爸叫了一聲。
“丫頭的事我再想想。你把竹竿放下。”
奶奶憤憤地把竹竿扔到地上,瞪了我一眼。
我的手指緊緊抓在錄取通知書的邊緣,指甲幾乎刺破紙麵。
也許他們從未真正把我看作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