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夫人臉色沉了又沉，緊緊掐著藏在袖子裏的手，皮笑肉不笑道：

“紓姩，你就是太慣著她了，這是母親給你準備的衣服，今日是你的及笄之禮，莫要讓你妹妹搗亂。”

“再說了，你妹妹那麼多衣服，總不能搶你這個姐姐的，若是喜歡，母親再找人給她做就行了。”

“母親，一件衣服而已，今日妹妹心情好，若是再做，還得等些時日，難不成母親是嫌棄這衣服給了我，你可放心，這衣服你送過來後，我就讓塵月鎖在櫃子裏，女兒可是一次都未穿過。”

江紓姩看著她胸口起伏變大，一雙眼睛布滿陰沉，臉上笑不出來，剛想說些什麼，就被一旁的江父打斷。

“行了，不就是件衣服，既然玥兒喜歡，穿了就穿了！”

江文康神情不悅的瞪了一眼夫人，後者瞬間閉嘴。

江夫人看向江紓姩時，帶著幾絲憤恨和狐疑，什麼時候，她變得這樣巧舌如簧。

江紓姩好似看不到般，直接無視，剛坐下就察覺到一道視線，她緩緩抬眸，與那人四目相對。

昔日回憶盡數襲來，謝忠侯爺之子謝瀟，表麵玩世不恭，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實則這一切隻不過是假象罷了。

江紓姩衝他微微頷首，也算是打了招呼。

“有趣！”

謝瀟拿起杯中酒衝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太監聲突兀的響起。

“顧大人到！”

瞬間，賓客皆閉上了嘴巴，數十道目光望向門口。

沉吟片刻後，一道黑色身影緩緩而來。

江紓姩一開始心不在焉，可當看到進來的人時，眼底驚詫無比。

手中的糕點從指尖滑落，在桌麵上彈了幾下，而後掉落在地。

當今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首輔——顧宸風，光聽名字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江文康與夫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上前恭敬行禮，周圍的一眾賓客也急忙起身。

“顧大人能來參加小女及笄禮，江某心生感激，有失遠迎，還望顧大人不要怪罪。”

江文康伏低伏小，討好的話不要錢的往外倒，江紓姩低垂著腦袋，眼底滿是鄙夷。

“江大人不必多禮，我今也是奉命而來。”

顧宸風的視線落在江紓姩身上，眾人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小姐，快起身行禮！”

一旁的塵月低聲催促。

江紓姩愣了一瞬，察覺到江父不悅的神情後迅速起身，滿座賓客全部都起身行禮，隻有她坐在原地，格外顯眼。

江紓姩蹙眉，前世宴會中途她就離開，直到第二天也沒有聽人說顧宸風來過。

她收回思緒，剛打算行禮，就被顧宸風阻攔。

“江大姑娘免禮，皇上有旨！”

顧宸風深深看了她一眼，江紓姩也一臉複雜的與他對視。

而後將視線落在身旁的秦公公身上。

眾人見狀，也落在秦公公身上。

這位可是當今皇帝的貼身公公，眾人心思百轉千回。

秦公公上前一步，打開聖旨，尖銳的嗓音從喉嚨裏冒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一瞬間，眾人跪地，江紓姩跪在江父母身後。

【今將軍府江文康之女，江紓姩及笄之禮，賢淑大方，秉性溫良，品貌出眾，朕聞之甚悅，特指婚當朝首輔顧宸風顧大人為妻，佳偶天成，一切禮儀交於禮部，擇良日完婚。欽此！】

話音剛落，不止眾人，江紓姩也不淡定了。

她的視線落到顧宸風身上，隻見男子衝她微微頷首，麵容清冷，看向她時卻多了幾分溫和之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顧宸風到底有什麼目的？

眾人心思沉沉，就連當事人江紓姩也不懂，難不成她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已經改變？

“大姑娘，接旨吧。”

秦公公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聖旨遞到江紓姩麵前。

江紓姩斂去眼眸中的詫異與驚愕，伸手接過遞來的聖旨，麵色雖然不顯，但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

“多謝公公，公公舟車勞頓，不如留下來喝杯酒。”

在眾人眼裏，江紓姩舉止溫婉大方，隻不過嫁給當朝第一大奸臣，多少愛慕者的眼神裏透露著憐憫之情。

“不必了，咱家還得回宮複命。”

裴公公說罷就轉身離開，江紓姩看了一眼塵月，後者悄悄離開。

裴公公一隻腳踏出將軍府時，塵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秦公公留步。”

“剛剛人多眼雜，這些是小姐孝敬您的，您一路辛苦，一點心意，不必放在心上。”

塵月將一袋銀子塞到秦公公掌心，語氣不卑不亢，卻帶著恭敬。

秦公公並沒有看那些銀子，視線深深的落在她身上，臉上掛著一層笑容：“江大小姐溫柔大方知進退，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秦珩收下錢袋，上了馬車，塵月看著馬車漸漸離開，才回去複命。

剛轉身沒看清來人，一頭撞上一堵肉牆，待看清來人時，麵色驚慌，直接跪在地上，聲音微顫：“女婢該死，請謝小侯爺饒命。”

“抬起頭來。”

他的聲質清冽，帶著些許的沙啞，仿佛羽毛輕掃過心尖，又酥又麻的。

塵月僵硬著身子緩緩抬頭，露出那雙怯生生的眼睛，波光流轉。

那張臉清純幹淨，五官立體，精致。

“是個美人坯子，不如我向你家小姐討要了你，跟著我榮華富貴。”

謝瀟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那雙桃花眼，令人心神蕩漾，像個狐狸精，但凡意誌不堅定就被輕易勾了魂。

“謝小侯爺莫要開玩笑，塵月還有事先走了。”

塵月眉頭微擰，臉上的慌亂被怒意代替，衝他行禮後就匆匆離開。

望著月光下離開的身影，謝瀟唇角的笑深了深。

............

宴席上，江紓姩看著塵月回來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眼中疑惑，待宴會散了再問問。

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籠罩在身前，江紓姩緩緩抬眸，就對上顧宸風那雙漆黑的瞳孔。

“顧大人。”

江紓姩緩緩起身，欠身行禮。

“江大姑娘怎的悶悶不樂，難不成對這樁婚事不滿意？”

聽著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江紓姩眼眸微閃，或許這樁婚事對她來說不見得是壞事。

可以避免周宏的糾纏，也可擺脫江家的控製。

“不敢，聽聞顧大人喜愛甜食，鄙人不才，剛好擅長，明日彙亭軒，親自將糕點承上。”

聽著她的言外之意，顧宸風眼眸閃了閃，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好，到時就有勞江大姑娘。”

她不明白顧宸風如今的地位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何偏偏選中了她，還是在她及笄禮上。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需要問明白。

就在這時，噗通一聲，緊接著是丫鬟的呼救聲。

“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

江紓姩第一眼望過去，就認出，那丫鬟是江琳玥的貼身丫鬟。

藥效發作了？

江紓姩眼底劃過冷意，察覺到顧宸風打量的視線，她很快就收起臉上的淡漠。

眾人的視線全部落到對麵的湖水上，是江琳玥的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啊......”

看著江琳玥落水的地方，江紓姩眸色沉沉，宴會是江夫人置辦的，特地挑選在後山離水最近的地方，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出醜，還真是用心良苦。

隻是她千方百計的設計，想到中計的會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吧。

“還愣著幹什麼，快下去救人。”

江文康麵色黑沉，大喝一聲。

江夫人看著幾個下人要跳下去救人，急忙阻止，語氣焦急，聲音也變得刺耳尖銳。

“不行，玥兒可是女子，怎麼能讓這些小廝下去救人。”

江夫人神情慌亂，如今玥兒中了藥，但凡被人碰一下，就會露出端倪。

思來想去，江夫人的目光就落到江紓姩的身上。

“紓姩，你身為大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妹妹落水，外人不便，你下去救人，難不成你想看著你妹妹去死？”

江夫人的極致壓下心中的怒氣，語氣命令。

“母親，妹妹落水，我也著急，但我不擅水性，前幾日又感染風寒。”

江紓姩麵色慘白，好聽的聲音裏滿滿的委屈。

“你......”

江夫人一時間氣昏了頭，上前一步就抬起手，還未打到江紓姩臉上，顧宸風就大跨一步，站在江紓姩麵前，眼眸幽深，語氣冰冷。

“如今二小姐落水，身為母親不以身作則，卻為難有病在身的大姑娘，江大人的家風可真是好的很啊！”

顧宸風一開口，全場更加寂靜。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發，最後全部人的視線落到江文康身上。

江文康被點了名，眼底一慌，急忙上前，陰沉的瞪了一眼夫人，而後鞠躬道歉。

“讓顧大人看笑話了。”

然後又對著江夫人低吼一聲：“無知婦人，還不快去救人。”

江夫人嚇了一跳，指著站在湖邊瑟瑟發抖的幾名丫鬟，怒喝一聲：“快救人。”

期間有幾名小丫鬟跳下水裏救人，在水裏撲騰的江琳玥雙腿抽筋，眼看著就要沉下去。

就在這時，噗通一聲，一道白色身影跳了進去，江紓姩見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是跟前世一樣，時間一點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