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別院偏僻處的簡陋小院兒裏。
丫鬟青竹握著燭台,卯起勁來往自己腦袋上砸。
盛歸宜拖著沉重的身軀回來,剛推開門,就看到丫鬟自戕的畫麵,她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頭上預料之中的痛楚沒有出現,手腕卻疼的近乎要斷掉,青竹顫顫巍巍的睜開眼,順著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血手往上看,手裏的燭台忽然墜地,她也咕咚一聲跪了下去:“小姐,我的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盛歸宜被青竹哭喊的腦袋疼。
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滿屋登時隻剩下啜泣的嗚咽聲......
青竹為盛歸宜清洗傷口,一邊上藥,一邊啜泣。
傷口往外滲著血,像是劃傷又像是咬傷,處理完這些傷口,青竹又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指腹將活血化瘀的膏藥均勻揉開,動作輕柔抹在小姐兩腿膝蓋處觸目驚心的淤青上。
“小姐,您這是受了什麼磋磨,怎麼,怎麼就傷成這個樣子了!”
什麼磋磨?
盛歸宜嘴角漫出一層冷冽的笑,卻不願再去回想今日所受之侮,她靠在床邊瞧著青竹。
盛歸宜身邊可用的人不多,這次圍獵也隻帶了她一個丫鬟,原本她熟睡後,青竹該守在房內才是,可盛歸宜卻是在熟睡後被人擄走送上了孟晝的床。
青竹是睡死了過去,還是背叛了盛歸宜?
盛歸宜摩搓著指腹,忽然出聲問道:“青竹,你何時發現我不在房中?”
青竹收拾藥瓶的動作一頓,又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小姐,都怪青竹不好,青竹要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小姐房外,小姐就不會,就不會——”
“你出去過?”
盛歸宜眸利如刀,刺得青竹渾身顫抖。
青竹喏喏點頭:“出,出去過,今個兒您睡下後,夫人身邊的鄭嬤嬤前來尋奴婢,說夫人召奴婢過去問話,可奴婢在夫人院外站了許久,夫人也沒喚奴婢進去,嬤嬤便打發奴婢回來了,奴婢回來後發現您的房門開著,您,您就不見了,奴婢,奴婢罪該萬死!”
盛歸宜母親身邊的嬤嬤?
盛歸宜的母親雖然軟弱可欺,但還不至於蠢到害自己親生女兒的地步,這個鄭嬤嬤,大概率是盛榭直寵愛的那個貴妾王氏手裏的人。
而她們引走青竹卻未弄死她,很有可能是想在事後將一切罪責扣在她這個小丫頭的身上。
將所有的事情串聯思忖,盛歸宜大致已經摸清了王柳懿與盛柔瀾這對母女的計劃。
之前形勢緊迫她未來得及深思,如今想來,這裏麵未必沒有其他人的參與。
就憑盛柔瀾那個廢物,豈能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塞進孟晝的房間。
那可是權傾朝野的孟晝。
縱然這裏是葦安山獵宮,一切也未免有些太輕巧了些。
“好了,你起來吧!”
盛歸宜扶起大力磕頭,恨不得將自己腦殼兒磕碎的青竹。
“去將化瘀的藥膏拿來。”
她指著藥匣。
青竹起身去拿,雙手奉上。
盛歸宜擰開瓶蓋,手指挖了一點藥膏,拉著青竹的手將人按在跟前,仔細塗藥。
“奴婢——”
“別動!”
盛歸宜睨了青竹一眼,青竹嚇得不敢再動。
心臟砰砰直跳。
小姐怎比老爺還有氣勢,威嚴冷肅的讓人害怕。
見青竹有些惶恐,盛歸宜收了些威儀,打趣道:“這點疼都受不住,剛才倒是有勇氣自戕!”
青竹疼的吸氣,聽到小姐這話,諾諾的開口道:“奴婢不是要自戕。”
盛歸宜微微抬眸,瞧她。
青竹接著說道:“如今深更半夜,若奴婢貿然嚷嚷,恐怕會毀了小姐的清譽,思前想後,唯有做出一副被刺客刺殺的樣子,才能將事情鬧大,引得禁軍重視,或許就能讓您平安歸來。”
盛歸宜擦藥的手一頓。
她之前到沒發現,這小丫頭倒是個激靈的。
青竹被盛歸宜瞧的有些不自在,頭垂的更低:“小姐,奴婢是做錯了嗎?”
“沒有!”
盛歸宜將她的腦袋抬了起來:“想法不錯,不過你不該在院中自傷,你該出了將軍府,在最接近陛下的地方用刀自殘。”
“奴婢愚鈍!”
青竹不明白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在哪裏自傷,用什麼自傷,又有何分別?
盛歸宜笑了笑,倒是頗有耐心的解釋了句:“既然想要驚動禁軍,當然要去禁軍瞧的見的地方自傷,至於為何用刀......刺客行刺,自然要準備凶器,再者,用刀,才能讓那些屍位素餐的廢物們重視起來。”
青竹張了張嘴。
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隻覺得現在的小姐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著璀璨的光。
若驕陽烈日,灼目耀眼。
青竹眼底的崇敬取悅了盛歸宜,她猝然生笑,又忍不住的詢問她:“你不覺得我哪裏變了嗎?”
青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變了,但在奴婢心裏,姑娘一直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盛歸宜明白了。
這就是忠仆濾鏡。
盛歸宜摸了摸青竹的腦袋,對她道:“下去休息吧,今晚不會再出任何事情了。”
盛柔瀾動了鄭嬤嬤,暴露出了藏在她母親身邊的眼線,就說明盛柔瀾從來就沒有想過她能從孟晝手裏活著回來,既然對方沒有想過她能活,自不會安排多餘的後手。
至於其他人......如今既然已經引起了孟晝的注意,那他們便斷然不敢在此時輕舉妄動。
今日的一切算是徹底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