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的孕肚半夜突然發動了,小生命在肚子裏一腳又一腳地用力踢著,此刻我實在有些受不住,痛到滾落在地。
毯子裹著小腹,我小心護著肚子,艱難地爬到門口,攥緊拳頭敲在門上。
我用盡了全部力氣去敲,實際發出的聲音卻很小,直到我的無力躺倒在地,門外才遠遠傳來腳步聲,保姆靠近門框,聲音從底下門縫處漏進來。
“怎麼了?”保姆冷漠地問道,曲起食指敲了一下門。
“我快生了,陳姐求你,放我出去,我要去醫院......”
“我不能放你出去!”頓了兩秒,她又補充道:“先生交代過的,我不能開門。”
原先毫無感情的聲線還是出現一絲破綻,她應當也是第一次遇到生子的情況,雖然陸寧之前人把我關在了這裏不管不問,但是孩子卻沒說不要,陳姐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求求你!我真的要生了,你能不能打電話給陸寧......…”
保姆思慮再三,很怕這個孩子沒了,到時候陸寧要是問罪於她怎麼辦,最終她還是下樓去走到電話旁,按下了電話機上快捷通訊的按鈕。
“要生了?”
“嗬!不用開門,讓她自己生吧!”
得到否定回答的保姆又折返回到閣樓,她站在門前仔細將陸先生的答複傳達給我,特意強調了“這是陸先生的原話。”
我在門內淚流不止,十分難受地跪趴在地麵上,礙於肚子裏的小生命,隻能換成蜷曲著側躺的姿勢。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一直在喊痛,隻是分不清是此刻宮縮更痛還是陸寧的那句回答更痛。
時間流逝,我的哀嚎也一聲比一聲低,一聲比一聲嘶啞,
陳姐最終還是不忍心端來了一杯水,從門上特製的小窗遞進去,我能聽到她的喃喃低語,祈禱我不要喪命在這座房子裏。
她從窗口處和我講著話,說一些往事來使我提神,不至於昏睡過去。
她說她還清晰記得自己剛來這座房子裏做工的時候,我當時就坐在木質的白色雕花椅子上,她稱呼我為陸夫人。
那時候的我在她眼裏美麗精致,說話慢聲細語,待人親切,即使一整天都待在家中,也要穿著整潔,噴上香水。
我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眼中的陸夫人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個在閣樓裏被囚禁的孕婦,聽說是與他人私通懷孕,得罪了自己的丈夫,如今連去醫院生子都不允。
即使惻隱之心微微顫動,可是想到男主人深沉恐怖的臉龐和自己家大大小小等著吃飯的嘴,保姆陳姐還是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敢給我太多幫助,她在門的另一側小聲同我說如果真的生不出來時候她會嘗試再打電話的。
門口傳來聲響,半小時前還在電話裏冷漠回應的人——這個家的男主人此刻竟然回來了,陳姐急忙拿走我的水杯,垂下眼皮,她抹去所有的想法,迅速上前接過來人的外套,安靜地掛好後,再退至一旁。
“生了嗎?”
陸寧的第一句就是詢問我的肚子,陳姐連忙回複道“還沒有。”
“她一直在喊叫,有些生不出來的跡象。”
“知道了。”
陸寧聽到回答,眼皮微微一抬,踏上台階直奔閣樓。
閣樓傳出的嗚咽,連接我斷斷續續的呼吸,一起投射在門外走廊前。
陸寧的腳步停在門前頓了幾秒,踩著我的一聲痛呼,陸寧打開了門。
我躺在地板上滿頭是汗,仿佛是水裏打撈出來的一樣,隻有嘴巴看上去幹燥的起皮泛白。
“還活著嗎?”陸寧蹲下身雙目直直的盯著我。
“不能生就別生了,如果你答應把它引產掉,我就同意你去醫院。”
“這個孩子沒了,你也能繼續做陸太太,也不必被關在這個小閣樓裏麵了,怎麼樣?”
他自以為貼心的關懷,冷冷的像是蛇信子般擦過我的耳邊。
“不過是個還沒有生命和人 權的胚胎,打了就打了,如此劃算的交易,你又憑什麼不接受?”
我強撐起雙臂,從地上抬頭看向這個曾經宣誓過愛我敬我嗬護我的男人,一再堅持著抬起頭,“陸寧,我是,絕對不會打胎的!”
“她是你的孩子,我沒有騙你!”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複,陸寧原本帶笑的臉色一秒收回。
起身拍拍褲腿,他再次恢複麵無表情冷漠無心的神態,不再理會我在地板上痛苦地打滾,起身摔門而去。
我心知陸寧鐵了心讓我在家自生自滅了,即使今晚我能挺過去生下孩子,陸寧也一定會趁機將孩子解決掉。
不再寄希望於這個孩子的父親能夠善心大發,我決定找準機會自行求救。
在宮縮陣痛的間隙,我蓄了一些力氣將床單和被罩纏在一起,隨後大口喝下房間內僅剩的半杯蜂蜜水,打開窗,準備跳下這座房子。
按照計劃,我先是小心翼翼地滑到二樓陽台,僅僅五分鐘不到我已是精疲力盡,一個被囚禁多日的孕婦,能有多大的力氣呢?不過是靠著最後那為自己腹中胎兒求得一線生機的意念。
我剛剛將自己的身子探出二樓的陽台,下身就是一陣黏膩的潮濕觸感,腳下也多出一攤水跡。
我似乎羊水破了,這個時候,進退兩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死死咬住下唇,恐懼和求生的意誌在腦海中翻騰,我慌張又恐懼:自己今晚怕是很難挺過去了。
唇角沿著緊咬著的齒痕已經滲出血跡,鐵鏽味從舌尖傳遞到整個口腔,在下一次宮縮來臨之前,我最終還是纏住床單,縱身一躍。
距離地麵還有兩米高,我絲毫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房子內卻突然亮起燈光,隨後頭頂主臥的窗台處傳來了陸寧充滿憤恨的怒吼聲。
“安雲禾,你找死!”
我手心的汗越來越多,慌亂之中一個沒抓穩手中的床單,我從距離地麵半米高的空中墜落。
痛意瞬間麻痹全身,我手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嘗試了幾次卻都沒無法撐起自己。
落地時我第一時間隻顧著護住肚子,腳踝似乎是承受了太大的重力,有些崴到了。
眼見保姆管家都下樓即將趕到這裏,焦慮和恐懼重壓之下,我從嗓子眼壓抑著發出一聲嘶啞的吼聲,從跌落的花壇順利爬起,我踉蹌著向路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