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霖坐在鏡子前,死水一樣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滿身青紫。
又過了一關。
葉沐陽好像不太知道怎麼打人更疼,傷害更大。
她這一身傷看著駭人,其實連血都沒出,以她的經驗,最多四五天也就下去了。
這一點比起來逢竹石可差遠了。
那個看著斯文的老東西很清楚怎麼打能讓她流血破皮,痛不欲生,留下猙獰的傷口。
慘叫是裝的,暈倒不是,她有低血糖的毛病。
梳妝台上放了藥膏,陳翠翠悄無聲息的走近,問,“需要幫忙嗎?”
“藥是你買的嗎?謝謝。”逢霖點頭同意了。
陳翠翠接過藥膏,輕輕地在逢霖身上塗抹,說,“是二爺。”
“照片是怎麼到老爺子手裏的?青梅雅築不是葉沐陽的場子嗎?”
陳翠翠看到了逢霖後背重重疊疊的舊傷。
“我不清楚,那天晚上個男人闖進來把南昭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男人有關。”
逢霖感覺自己在一團亂麻裏找到了線頭,問,“你還記得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嗎?”
“我離得遠,不敢走近,遠遠地拍了段視頻。”
“視頻給我看看。”
“發給二爺了,”陳翠翠扶了扶逢霖的肩,示意她不要亂動,上藥,“然後我就刪了。”
陳翠翠這種能在逢竹石身邊當小三當到徐安寧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藥膏很舒服,塗在身上涼絲絲的,連疼痛都消退了不少。
陳翠翠忽然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對付逢家?”
“等我在葉家站穩,現在這樣子我拿什麼對付他們。”
“今天是玉兒和你媽的尾七,一起去看看吧。”
達成合作的協議後,陳翠翠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和逢霖之間隔著的三條人命,那天晚上撲向逢霖的瘋婆子模樣完全看不出來。
逢霖透過鏡子看陳翠翠的臉,確實很精致漂亮,豔而不俗,確實比徐安寧那張寡淡的臉有意思。
“我就不去了,我約了朋友去吃飯,”她忽然真誠的笑了起來,反手溫柔的握住陳翠翠的手,眼神真摯,“謝謝你啊陳阿姨,要不是你,我在葉家真是連個能幫襯的人都沒。”
~
一高附近的咖啡廳。
嘈雜的環境,香油味兒的廉價咖啡,主要的消費群體是附近的高中生。
逢霖點了一杯咖啡,一份意麵套餐。
逢縉是小跑著進來的,額上掛著汗,看見她就笑,“姐。”
逢霖示意他先吃飯,眼神溫柔的看著同父異母的弟弟。
她是老大,逢縉排第二,盼兒是老三。
逢縉小時候和逢霖關係是不好的,他隻是很照顧吳盼兒這個妹妹,後來跟著盼兒,漸漸也管逢霖叫起了姐。
逢縉本來是要出國讀高中的,但逢青鬆不打算送吳盼兒去,成績平平的逢縉初三那一年拚了命硬是考進了京州最好的高中,一高。
“最近學習壓力大嗎?”
“還行,是有點累,不過能應付,”逢縉吸溜一口意麵,“我讓爸給我請了家教周末補課。”
“補什麼?”
“物理,”少年人笑,“盼兒物理好,我不能被她比下去。”
“沒事,盡力就行。”逢霖給逢縉擦擦頭上的汗,“你不算很偏科,考進京大沒問題。”
“嗯,姐你的母校嘛,”逢縉眼睛閃閃的,“那一年整個京州,藝考民族舞專業就錄了你一個,比海市的第二名高了三十多分。”
逢霖的笑有點苦。
她很久沒跳舞了。
她曾經嗜舞如命。
逢霖抬手這個動作讓她的衣袖往上滑了幾寸,逢縉看到白嫩的肌膚上泛著一片片淤青。
他唇抖了抖,沒問出來那句“他也打你嗎”,三兩口把剩下的飯扒拉進嘴裏,把空盤子一推。
“妹妹住校。”逢縉沒有做鋪墊,平鋪直敘的開始敘述自己知道的一切,“姐你也知道盼兒性格內向,在學校朋友不多,學校也沒人了解她的出身。不過她成績好,所以也沒人敢欺負她。”
“逢玉兒一開始是在二高做音樂老師,逢竹石把她弄回逢家之後,她就來了一高教英語,現在想想,她就是衝著盼兒來的。”
“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盼兒的事兒。”
“她進校之後沒多久,就拉攏了不少高二的學生排擠盼兒,傳盼兒的謠言,說她媽是小三,她是私生女,說她在家裏手腳不幹淨,經常偷東西,還問高二那些女生丟東西沒。”
“當時我在封閉集訓,這些事都是後來我朋友告訴我的。”
“有一次盼兒他們班班費丟了,一群女生在盼兒的床鋪下找了出來,她在學校的處境一下子就變了。”
“再後來,逢玉兒說她的黃金手串丟了,還說就放在辦公室。一群人去查了監控,那個時間段隻有盼兒去過,她們就扒盼兒的衣服,毆打她,搜她的書包,最後聲稱在盼兒身上找到了逢玉兒的黃金手串。”
“姐,那是栽贓。”
逢縉的聲音發顫,努力克製著沒哭,條縷清晰的接著說,“然後......逢玉兒逼著妹妹把那個黃金手串吃下去。”
逢霖雖然早猜到了,但是聽到事情的經過,還是一陣陣的氣血上湧。
“逢玉兒說她不在乎那點錢,她說妹妹既然想據為己有,那就吃了好了......妹妹肯定是不願意的,逢玉兒就帶著幾個學生按住妹妹,硬是給她灌了下去......”逢縉眼底有血絲,“這是我花錢問出來的。”
“第二天妹妹他們年級月考,她就在考場上出事了。”
“那天也是原本逢家和葉家訂婚的時間。”
“然後晚上我就聽說了吳阿姨出事的消息,逢玉兒也死了。現在想想,盼兒的死應該是壓倒吳阿姨的最後一根稻草。”
逢霖攥著拳,問,“我記得一高是監控全覆蓋的。”
逢縉說道,“當天半夜我想辦法進了保衛科,但是監控被抹的幹幹淨淨。”
“姐,我覺得逢玉兒就是把刀,拿刀的人也不在乎逢玉兒的死活。”
“逢家的每個人都是凶手,”逢縉最後一句話聲音輕的隻有自己能聽見,“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