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答應要陪我去醫院的安陽,卻突然變卦。
昨天要不是醫院關門,恨不得立刻押我去的男人,今天出門時卻支支吾吾的,告訴我有工作要忙。
而我,一如往常,沒有挽留他。
目送他利索關門的背影,一直扣著衣服破洞的手才放下。
停頓幾秒後,將手裏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外套隨手放到了沙發上。
然後接著低下頭,視線又不自覺落到那道被刻意忽略的口子上。
我是有點強迫症的。
但對於這件衣服,我又有特殊的情感在裏麵。
更何況,安陽並不是那種故意找借口的人。
他是真忙。
新案子異常棘手,他還要照顧那個孩子。
理所應當的,沒有時間分給我了。
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會有失落在的、
畢竟,之前的安陽就算飛國外談項目,幾天幾夜加班改方案,都不會忽視我,更不要說我生病這樣的大事了。
這樣的落差讓我異常難過。
但我還尚存的理性告訴我,安陽隻不過因為忙而已。
而我,也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
最後,我自己去了醫院。
關上家門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細細感覺,好像還有一絲惶恐。
但我並沒有當回事,我認為,那隻是平常的擔心,再普通不過。
最後的結果,令我絕望到窒息。
02
拿到報告,我本能讓我退了幾步,像被捏住喉嚨,在幾十秒裏難以說出任何話。
我感覺自己像浮萍,環顧四周後想抓點什麼,卻什麼倚靠的東西都沒有。
努力保持淡定後。
「我大概還能活多久?」
對麵的醫生對這種問題司空見慣,淡淡道。
「最多六個月,最少......」
他看了看手裏的片子,頓了頓,語調不自覺壓了壓。
「最少不過一百天。」
我維持著那份冷靜。
謝絕了醫生住院化療的提議後,開門出去。
比起住院延續生命,最後的日子我更想和安陽在一起。
但。
該怎麼告訴他這個消息。
從包裏慢吞吞按開手機。
又飛快按滅。
閉了閉眼,我還是舍不得。
我想,安陽那麼愛我,他一定會非常非常難過,而我最舍不得他難過。
就這樣來回重複了幾次動作,內心有了決斷。
還是再等一下吧。
於是鬆了鬆因捏著手機太過用力而發白的手骨節,準備退出去。
突然手指一頓。
我發現安陽的兄弟群格外熱鬧。
好奇促使我點進去。
卻如遭雷擊。
我幻想的愛人悲悸難過,我在醫院的難言於口,在那張照片麵前一文不值。
糾結了半天像個笑話。
因為那個和我說今天開會很忙,不能陪我體檢的男人,正抱著別人的女兒,身旁站著那個別人,被簇擁在最中間。
他們才像是一家三口啊。
而我呢,我就好像是一個做作多情的局外人。
那一刻,又怨又恨。
為什麼每次倒黴的都是我,為什麼安陽也會欺騙我。
但,還能怎麼辦。
像安陽曾經問我的那樣,安安,你為什麼要和一個小女孩比個高下。
又如他所解釋,他費心費力照顧小女孩,是不想讓她和我一樣,有不幸的童年。
即便這個小女孩的親生母親,是安陽恨入骨的初戀。
即便無數次我都懷疑,安陽還愛著初戀,而孩子,不過是愛屋及烏的借口才對。
其實,我並非對他有初戀這件事斤斤計較,草木皆兵。
相反,因為他的初戀,我很心疼他。
我是一直知道安陽初戀的存在的,但和別的故事不一樣,那位不是他的白月光,而是他最恨最恨的人。
她在安陽最愛她的時候,拋棄安陽,選擇和別的男人奔赴他國。
而我第一次見他,就是聽周圍人在議論這件事。
——安陽因為失戀,得了失語症。
這是同宿舍的舍友當八卦講出來的,也是我第一次聽到安陽這個名字。
但也僅限於一閃而過的記憶,並沒有對他太大的興趣。
畢竟,那時我自己過的也是渾渾噩噩,哪裏還有興趣去了解他呢。
直到那次,電話裏又一次傳來謾罵與哭泣,我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所以我站上了天台,張開雙臂,準備一躍而下。
「喂,你死了,它怎麼辦,繼續流浪嗎?」
身後的聲音富有磁性,溫柔又有力量。
我一怔,轉過身才發現是毫無交集的安陽。
大腦一片空白,又是一驚。
像是忘記掩飾自己的驚訝,就那麼直愣愣說出來。
「原來你會說話啊。」
之後很長時間裏,尷尬縈繞在我們之間,空氣都變得緩慢起來。
又過了好久好久,寒風蕭瑟,我突然清醒。
我不想死了。
但更多的是,從安陽出聲那一刻起,就早已將我從地獄拖回人間去。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倆開始有了交集。
先是因為小貓,後來是每一次難受時都有他陪伴。
不知不覺,我們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