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聲,那人推門而入,夜裏的風穿堂而過,掀起屏邊帳幔,又飄搖落下。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一身黑色勁衣,腕間是紅色布條裹成的護腕,好似一柄開鋒的利刃,隨時準備出擊。
他依舊戴著青麵獠牙的麵具,停在我的榻前,雙手交叉抱著,閑閑開口。
「給你兩個選擇,回召陵或者被我扔出去。」
我看不到他的臉,但能看到他的眼睛,漆黑沉沉。
我咽下最後一口白粥,將碗放下。
「我選第三個,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岐南王妃。」
他冷笑了一聲。
我慢慢開口:「青國雖已占據中原大半版圖,可西南有累世仇怨的烏卑國虎視眈眈,北麵羌族也不安分,更何況青國境內屢有賊匪橫行,內憂外患,實在不宜再與召陵國交戰。」
停頓了一下,我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更何況召陵的權勢和富庶八分都掌握在世家手中,國朝換代無數,世家卻可綿延千年。」
男人靜默站著,昏黃的燭光落在他半邊麵具上,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感覺到他在琢磨我的這番話。
我又接著道:「召陵國已約定,每年向青國進貢大量糧食,金玉。王爺不防隻將召陵當做一個任意取用的糧倉,是您平定天下的助力。」
我輕咳了一聲,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冷又澀,侍女也不知去哪了。
男人站在那,沉默的身影如夜色般冷寂。
半晌,他也在桌前坐下,輕嗬了一聲,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王妃聰慧,想必對京城世家了解頗多。」
是個聰明人!我在心裏暗歎。
「我的父王是臨江郡王,他從前與一些好友在京中有渠江四傑之稱,那些都是世家俊傑,我也能叫著叔父伯爺。」
可是在和親一事上,他們沒有一個為我出聲,這就是世家做派。
這個回答似乎讓他滿意,他點了點頭,聲音不再那麼冷厲。
「好,王妃早點休息。」起身出去了。
我歇了口氣,身體一鬆便不顧形象的趴在桌上,側頭看著明滅的燭火,暗自出神。
還好這岐南王不是隻懂武力的莽夫,剛才那番話能暫緩他的征伐之心,可召陵國遲早要入青國的囊中這是可見的事實,到時若是兵戈相見,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想到這我又不由嗤笑自己,這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岐南王妃該思考的問題。
說起來今天也算是我的新婚之夜了,燭火清冷,茶水冷澀,這果然是個蠻荒之地。
想東想西的時候好像有了困意,腦子裏最後浮現的是青麵獠牙的麵具,那後麵究竟是怎樣一張臉,莫非是太醜才不敢見人。
這座宅子管事的叫明橋,他說岐南王一般都在西北大營,便於處理軍務,不常回來。
宅子很大,可下人也才十餘人,幾處無人居住的院子裏雜草叢生,冷情又寂寥,實在不像座王爺居住的府邸。
那日談話後,我再未見過岐南王,平靜的日子似乎又把我帶回了京城。
當號角的聲音響起時,我還沒反應過來,明橋急忙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