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時候,我媽沒錢治病,死了。
醫生說,如果要治好我媽的病,需要花30萬。可是我爸變賣了全部家產,到處借錢,隻籌到0萬。
還差10萬。
隻差10萬啊。
後來我媽死了,因為差10萬塊錢。
在我媽停止心跳的那一夜,我爸拉著她尚且溫暖的手,另一隻手瘋狂地扇自己左臉,然後抱著我痛哭,說對不起我媽,對不起我。他一邊抽泣一邊罵自己沒用,是個廢物。
我爸說,是因為他這麼沒用媽媽才死了。
因為他連10萬塊都拿不出來。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發自內心地認為,錢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以後如果可以發財的機會,我拚了命也要抓住。不顧一切。
我再也不要體驗那種親人躺在病床上要錢而我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初中念完我就出去打工了,最開始是進電子廠。打了幾個月的螺絲之後發現,如果我再繼續待在這裏,那我這輩子就永遠是個廢物。
後來我做了很多工作,送外賣,酒吧服務員,開鎖,近十年在社會底層掙紮的經驗增加了我的社會閱曆,數不清的白眼鍛就了我一個強大的內心,也讓我明白了最重要的一個道理——勤勞致富是個謊言。
如果勤勞能夠致富的話,那世界首富應該是一頭驢。
論勤勞,世上有誰比得過驢呢?
我的上一份一份工作是在一家4S店當銷售,銷售是我能夠夠得到的唯一一份可以獲得高薪的工作。
理論上說,銷售的工資是沒有上限的,隻要你拚命把車賣出去就行,我工資最高的一個月,賺了3萬塊。
3萬工資到賬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讓我想起了媽媽還在的日子,她笑起來是那麼好看。
那時候我還年輕,不懂得離別的意義。
一年多前,我還在做銷售的時候。
有一天,店裏來了一個特別土的大哥,提著一個尿素口袋,看上去就像一個民工,同事都不願意接待他,隻好我去。
得虧我懂得白眼的難看,早已學會了尊重每一個人,對大哥沒有絲毫輕視,一如既往拿出我的最大誠意為顧客服務。
和大哥聊天的過程中,意外投緣,他時不時就發出哈哈的大笑,拍我的肩,說我很對他的胃口。
大哥隻是看上去低調,其實格外壕氣,他看上一款200來萬的寶馬,我給他介紹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決定買下這車。
當他從尿素口袋裏掏出十萬塊現金作為定金的時候,整個展廳的同事都目瞪口呆。
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大哥提車那天,他開著一輛三蹦子,從車上取下來整整兩百萬的現金,連我們經理都被驚動,忍不住跑來熱切招待他。
但大哥卻是一個性情中人,經理對他百般討好,他對經理卻愛答不理,指名道姓的讓我幫他提車、買內飾、保險。
就因為這個,經理特批一千塊錢給我請大哥吃飯,讓我務必維持好和客戶的關係。
當晚,飯桌上我們一起談天說地,天南海北無話不聊,他說足球,我就跟他聊梅西;他說軍事,我就跟他聊海灣戰爭。
總之,無論他想說的什麼話頭,我都可以興致勃勃的和他聊得有來有回。
我們兩人都喝了很多酒,不過大哥終究比不了我多年練出來的酒量,他喝得五迷三道的,我卻還留著幾分清醒。
然後我隨口問了一句大哥在哪裏發財,沒想到他反應特別激烈,猛一下拍桌破口大罵說那些貪官真他*該死。
我被他的反應嚇一大跳,追問大哥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神神秘秘的湊到我的耳邊,低聲說現在好多貪官都喜歡專門弄套別墅來存放贓款,床上、沙發上、
冰箱裏,滿屋子的現金,大哥說隻要找到這樣一棟別墅就發財了。
我下意識一驚,旋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心想這肯定是大哥醉了說胡話,沒有過多在意。
不過醉成這個樣子,肯定沒辦法回家了,我便在附近給大哥開了間房,然後自己則一個人回家。
第二天快中午飯的時間,我接到大哥電話。
大哥語氣嚴厲地問我他昨晚喝酒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胡話,我一時沒想起來他所謂胡話是指什麼,便回答說沒有。
沒想到大哥沒一會兒就開著那輛剛提的寶馬來到我們店裏,把我拉到一個角落再三確認他有沒有說胡話,看到他神色緊張、表情嚴肅,我正猶疑回想著,結果他下一秒就從兜裏掏出一遝現金塞給我,說不管他昨晚說了什麼,都不要外傳。
我還來不及反應,他轉身逃似走了。
我一臉納悶大哥昨晚到底說了什麼居然給我這麼大一筆錢作為封口費,我點了點,整一萬。
突然,我腦海像電光徹照似的,想起來昨晚大哥對我神神秘秘的耳語。
大哥的態度讓我忍不住多想,越想越深,越想越懷疑,越想越篤定他那絕不是胡話,更可能是酒後吐真言啊。
那一個下午我接待顧客時都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如果不是真的,他怎麼可能花費這麼大一筆錢專門來封我的口呢?
所以,這肯定是真的。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跨越階級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它,不顧一切抓住它。後麵我連續好幾天睡不著覺,那幾天一台車也沒賣出去。
終於,我下定決心,做!
說幹就幹,我毫無征兆地辭職,回老家,那個熟悉不已的小鎮。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幫手,於是我去找到我唯一的兄弟阿三。
找到阿三的時候,他正車盤底下給別人修車,我沒有叫他,而是一直在旁邊等他忙完。
當他從車底爬出來的那一刻,看著他那張炭一般許久未見的臉,我忍不住激動,重重地抱過去。
然後我把關於那位大哥的全部事情,和我所有的分析都告訴阿三,我用極其狂熱的語氣跟他說隻要找到一棟裝滿現金的別墅就一定能發財,讓他跟我一起幹,不管拿到多少錢都五五分賬。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一年前阿三的反應,聽完我說的話後,他咧著大嘴笑說:“沒聽太懂,不過我明白了一點,山哥你現在需要我幫你,是吧?那不管你做什麼,我就一定會幫你。”
阿三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管什麼事,隻要我需要他幫我,他就一定會幫我。
大多時候,我是出主意的那個人,而不管我做什麼,總是和阿三一起,下河摸魚、隔壁村偷雞,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壞事。
我們是兄弟。
相互護持,彼此信任的兄弟。
在陽台上坐太久,腿都麻了,起身活動一會兒,然後趴在欄杆上俯瞰這座不夜都市。
暮色徐徐垂落,窗外霓虹遍布,整個城市到處都燈火通明,仿佛一盞永遠不會熄滅的走馬燈。
終於,煙盒裏最後一支香煙也被我抽掉了,我的心思也從遠方順著夜風飄回來。拿來掃帚,將散落一地的煙頭掃進廁所,隨便衝了個冷水澡,借著肺裏數不清的尼古丁給大腦帶來的眩暈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