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都得我來擦屁股

5

我本來還想著勸勸楊青別離職。

可現在她把事情鬧成這樣，不離職也不可能。

項目組的人看完熱鬧以後哀鴻一片，本來還想著總算來了個新人，能幫忙分攤一點工作。

結果剛來一天就讓老板給擠兌走了，指著我在過年前給他們再招個人來更不可能。

不是我不想，是老板給的預算，我實在沒法兒想。

要我說，楊青這小姑娘可真是好樣的，她的態度簡直就是一篇活生生的爽文。

我們所有被老板壓迫著的打工人都忍不住給她叫好。

可她太不成熟了。

這年頭我們招人不容易，但人家找工作也不容易，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更是不容易中的不容易。

畢竟老板們都不願意招年輕女孩兒，不穩定，說不定哪天就結婚生小孩兒去了。

公司還得多負擔一個產假的勞動成本。

我心中有數，老板之所以同意我招女員工進來，其實就是帶了偶爾臨出去陪陪客人的打算。

這次鬧成這樣，也不過就是碰到個脾氣特別烈的孩子。

換成其他人，陪了也就陪了，畢竟隻是吃個飯而已，也不會掉塊肉。

但這件事總要有個交代。

我硬著頭皮去老板辦公室，向他彙報楊青提出離職的事，另外還要請示一下關於楊青這一天班的工資的事。

其實一般這種情況根本不用特意請示老板，都是我們人力部門自己內部處理一下就行。

但誰讓我昨天急不可耐的給人家把入職辦完了呢。

果不其然，換來老板的一通大罵。

“以後這種事就不要告訴我了！”

“一分錢沒有！不可能給錢！”

老板看起來十分生氣，我連忙退了出來。

但臨走前忍不住補了一句：“但是不給錢違反勞動法......”

回到工位上我越想越覺得好笑。

要說這老板也挺倒黴的。

本來還指望著能有個年輕小妹把他的客戶哄高興。

結果遇到楊青這麼個不懂事的，第一次就給他搞成這樣。

我卻越想越覺得楊青的所作所為解氣。

但更多的是羨慕。

年輕真好啊，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也不用顧忌太多。

6

第二天，一己之力引起公司巨震的楊青終於出現了。

我聯係她來找我辦離職手續。

她見到我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楊經理......哎，薇薇姐，我給你惹麻煩了吧？”

看著楊青那副局促不安的神態，我心裏隻覺得她可愛，蹙著眉對她說：“楊小姐，你現在知道會給別人惹麻煩啦？”

她聽到我的話，臉上的神情更加低落了。

“逗你呢，沒多大事兒，其實你這麼鬧一通，我們都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她有些尷尬的笑著：“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是我太衝動了......薇薇姐，真的不會給你添亂吧？”

“添亂？哈哈，馬上過年了，大家心裏都憋著一股氣，你這波操作可算是我們這些老油條見識過的最痛快的一次，下回再有這種事，可得讓我提前買張最前排的票。”我半開玩笑地說。

她咯咯地笑了出來，臉上那股子局促不安的表情也舒展了不少。

“不過，說正經的，你這麼幹痛快是痛快了，但畢竟是在職場，”我忍不住提點她幾句，“現在找份工作不容易，我也不敢保證這邊的事其他公司的人會不會知道，我怕你受影響。”

“不會的薇薇姐，其他公司的人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啊？”

她稚氣的眼神讓我心中一緊，忍不住多說了一些：“老板不會喜歡刺頭的，咱們畢竟是打工，受點委屈很正常，沒必要為了出口氣和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過意不去。”

“賺錢重要。”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掏心掏肺的給人家上起了哲學課，但楊青若有所思的表情讓我覺得我說的話也許會有意義。

“好了，言盡於此，我也不給你說那麼多大道理了，手續我都已經幫你準備好了，你在這裏簽個名就行。”

我遞給她一支筆，她接過，在紙上飛快地塗寫了幾筆。

“對了，”我接過她的材料，“雖然隻有一天，工資還是要發的，我都記著，你放心。”

她朝我點點頭，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謝謝薇薇姐，你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覺得凡是都要有個度。”

“如果我是薇薇姐的女兒，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叫去陪酒，你難道還會認為這是小委屈嗎？”

7

楊青還是笑：“不過是敬幾杯酒而已，不過是說幾句好話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這真的有意義的嗎？如果一開始不拒絕，以後誰能保證不會變本加厲呢？”

“我的確隻是打一份工，但我的人格不能為了一份工作被肆意踐踏。”

“何況到底是什麼生意非要有人助興才能談下來？”

“賺大錢的是老板，喝酒喝壞身體，被人占便宜的人卻是員工，這難道公平嗎？”

她搖了搖頭，拿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薇薇姐，我知道你是真心指點我，但我覺得你的想法，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的心裏有些觸動，卻又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羨慕她的勇敢嗎？

我不知道。

我隻是一個被老板指著鼻子罵也不敢說一個不字的普通員工而已。

我就想多賺點獎金，回家過個好年。

這是錯的嗎？

但還沒等我仔細想明白昨天楊青說的那些話，老板就給我找麻煩來了。

我太懂了，美其名曰讓我去維護客戶關係，其實就是去做高級服務員。

給客戶們陪陪酒。

我本想委婉的拒絕，畢竟馬上要過年了，我真的很忙，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加班。

但老板把我單獨叫到辦公室，話裏話外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責備。

“小薇啊，我這個人雖然說話不太好聽，也經常凶你，但是我對你還是不錯的吧？沒讓你吃過什麼虧吧？”

這麼說話，是要點我了：“老板您說得是，如果不是您提攜，我很難在這座城市留下來。”

他揮了揮手：“你有數就好，楊青那小姑娘太任性了，這不，讓她敬個酒而已，我也沒想到她直接就走人了，耽誤了項目組的事，也增加了你的工作壓力，我在這向你道歉。”

他起身給我倒了杯茶，我趕緊雙手接走：“您可別這麼說......”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一碼歸一碼，楊青這件事我們都有問題，我們就此翻篇，但是那天如果不是她在桌子上一點麵子都不給，我們的單子早就拿下來了。”

我微微垂著頭，聽著老板的話，雖然一個字都不想聽，但姿態還是要做足。

老板雖然雲裏霧裏的跟我繞，但我也聽明白了。

他是在暗示我，楊青任性，把合作搞砸了，人是我招進來的，那就該我負責到底。

“明白，我身為員工，為老板分憂解難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對著他擺出我最完美的營業微笑，“老板，今晚我們帶什麼酒去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