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傾,你是不是七老八十了,說這種老掉牙的話?我憑什麼要讓著他?”鐘念念翻了個白眼,“誰想當姐姐誰當去。”
我聳聳肩,“哎,當姐姐確實不好,我們班上以前有個女生,她媽媽懷了弟弟,就不怎麼關心她了,辮子都沒人梳,隻要弟弟一哭,她媽媽就罵她......”
鐘念念握緊拳頭,“我媽她不會的。”
“嗯,舅媽不是那種人。”我應和著,“我以前也很怕爸媽會給我生個弟弟妹妹,不管怎樣,他們的愛肯定會被分割出去,不全屬於我一個人。念念,其實你不希望舅媽給你生個弟弟,對吧?”
鐘念念眼神躲閃,胡亂搖了搖頭,她剜了我一眼,“那是你!我可沒你那麼自私,有個弟弟挺好的,以後還能保護我呢。”
我在心裏否定:不,作為女生我們不需要任何男性來保護,我們要做的是自己保護自己。
“嗯,你說得也對。”我沒有反駁她。
鐘念念還是氣鼓鼓的模樣,想到什麼突然道:“對了,你的房間現在是我在住,之前放在這裏的東西都被收拾到客房了,傾傾姐,你別生氣,是媽媽叫我住這間臥室的。”
“沒關係,我本來也沒打算再住。”我沒所謂地說,“不過你最好也別住了......”
“啊?為什麼?”鐘念念蹙眉。
我欲言又止,偏偏就是不開口。
“說話啊!到底怎麼了?”鐘念念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我語氣落寞,開始胡謅:“在我們家搬進來之前,找風水先生算過。他說,這間房采光極好,光即是陽,陽盛陰衰,我每日在這間房裏汲取過多的陽,就可能會有同等的陰氣伴隨而來,能量守恒?你聽過嗎?哎,我們當時覺得他在唬人,沒當回事。早知道這間房就不該住人,興許就不會......”
“別說了!”鐘念念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她環顧四周,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
“該洗洗睡覺了。”我準備抬腳:“我的東西都在對麵的這間客房吧?”
“你別走!”鐘念念叫住我,眼珠一轉,臉上盡是缺德的笑:“傾傾姐,要不你還是住這間房吧,本來就是你的臥室嘛。其實陰氣重,對現在的你來說是好事啊,興許能讓你經常夢到死去的爸媽,對吧?”
我攥緊拳頭,呼吸有些粗重。
怎麼可以用這麼輕飄飄的語氣,揭人傷疤呢?
“你說得有道理。”我笑了,“好久沒夢到他們了,謝謝你啊念念,我怎麼沒想到呢?”
“不客氣,我一會兒讓劉媽給你鋪好床單被褥,你去洗澡吧。”說完,鐘念念像是怕被什麼臟東西染上,飛快跑走了。
我卸下所有偽裝,躺在床上。
別說區區一間臥室,他們現在所侵占的一分一毫,我都會全部奪回來。
該是我家的東西,誰都別想搶走。
翌日,我抓著扶梯,行動緩慢地下樓吃飯,餐桌上隻有何月秋,今天是周末,鐘念念還在睡懶覺。
傭人見狀想過來扶我。
“咳咳。”何月秋輕咳了兩嗓子,“劉媽,給我倒一杯水。”
劉媽似是為難,最後還是去給何月秋倒水了。
我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慢慢悠悠下完最後一個台階。
何月秋慢條斯理地吃早餐,打量著我,好像很享受地看我這副隨時都會跌倒的脆弱姿態。
我遠遠看見,她今天手腕上戴的那個翡翠鐲子,是我媽留下的。
我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平靜地走到餐桌旁。
“傾傾怎麼起這麼早?”何月秋叫劉媽把早餐端給我,“昨晚沒睡好嗎?”
“嗯,失眠了。”我說著就要哭了,“有點想爸媽他們。”
沒了父母的庇護,眼睛還瞎了,又怎麼可能成為威脅呢?
何月秋見我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安慰道:“傻孩子,他們隻是去提前給你布置下一世的家,你好好的,他們才能放心。”
“嗯。”我鼻音濃重,“舅媽,你懷孕很辛苦,不用在我身上費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最要緊。”
“傾傾真懂事,我家念念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何月秋唉聲歎氣,見我的勺子亂碰在餐具上找食物,抿唇憋笑。
“對了,你舅舅昨天讓我問你,是想先去那種盲人學校,還是休學治眼睛?”
我垂著眸:“舅媽,其實我的眼睛治不好了,對吧。”
何月秋沉默了,“你舅舅會找醫生......”
“就把我送到盲人學校吧。”我淡淡道,“現在學盲文還來得及。”
我之前在市重點高中上學,成績優異,若是去了盲人學校,以後是半點繼承家業的可能都沒有了。
果然,何月秋聽我這麼說,嘴角的笑更濃了,“好,那我晚上和你舅舅說。”
她緩緩起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生怕孩子因為步伐邁大了會流產一樣。
我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她覆在腹部的手。
等快生了再意外流產,應該對她打擊會更大吧?
我在心裏冷笑, 麵上不動聲色地吃著飯。
學校的事舅舅還沒給我落實,我每天隻能在家裏呆著,白天鐘念念去上學,何月秋也不怎麼在家,一回來便是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偌大的別墅時常隻有我和傭人。
我仔細觀察過,這棟房子和先前一樣,隻有大門裝了監控。
我在對麵的客房裏翻到了之前的舊手機,充電開機,將老師平時在群裏發的電子版課件還有卷子全都下載下來。
有很多同學關心我,發來消息,問我還回不回來上課。
我全都沒有回複。
瞎子怎麼可能會玩手機呢?
直到一個月後,舅舅才正式通知我,給我找了一所條件不錯的寄宿製盲人學校,一個月可以回來一趟。
就在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的前一天,舅舅和舅媽吵架了。
我著實有些意外,畢竟舅舅一向窩囊,大事小事對舅媽言聽計從,哪怕如今坐上了CEO的位置,兩人的位置關係也沒能改變。
“這種孩子就不能要!人家醫生都說了,這是基因缺陷,以後生出來有咱們受的。”
“怎麼就不能要了?我前麵產檢一路綠燈,孩子沒缺胳膊少腿的,不就是什麼多了一個y染色體,你怎麼不提醫生還說這孩子以後會比同齡人高大威猛,我好不容易懷的兒子,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鐘向川你就不配有兒子!”
“月秋,你冷靜點。”
“我冷靜?我怎麼冷靜,我前麵都流了倆閨女了,這好不容易懷個兒子,你叫我給打掉!你還是不是人?”
兩人吵著架,許是見我站在樓梯口要下來,都沒再多說什麼。
舅舅沉默地出了門。
何月秋望著丈夫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腳,上樓了。
客廳內寂靜無聲。
我慢慢走到沙發旁,看見被遺落在上麵的單子,那是一份染色體變異產檢報告,結果那裏注明胎兒為xyy染色體,是超雄綜合征。
我回到臥室,立刻用手機查了一下,結果令我大為震驚。
超雄基因的男性自童年起就偏離正常,個性殘暴冷血,缺乏耐心,情緒易怒,極其容易出現暴力行為,具有反社會人格,被稱為是“惡魔基因”。
我看著手機屏幕,前所未有的暢快漫入四肢百骸。
之前我計劃讓何月秋流產,畢竟我一個瞎子,她對我根本不設防,一不小心將她從樓梯上撞倒,亦或是在水裏下藥,有什麼難的?
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流掉的話太可惜,不論如何都得順順利利的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