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頭幾個人趕著小路走過來，中間的是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太太，兩邊攙扶著一男一女，年紀四十多歲的樣子，老太太後麵還跟著兩個年輕小夥子。

“就快到了，過了這個村子就是了！奶，你說姑都死這麼些年了，洪家會借錢嗎？咱們怕不是白跑一趟吧？”

“就是啊娘，要不然咱回去吧，我回頭和曉玲說說彩禮少點成不成，她看著也顯懷了，保不準還能商量呢！”

老太太還沒發話，旁邊的中年女人滿臉不屑。

“他咋不借？敏娟是不在了，她生的三個孩子還在呢，就憑這個，那洪家也撇不清關係！你們倆小子淨想那好事，人曉玲啥家庭？攀上人家都是我們燒高香了，不巴結著沒過門想給人家氣受？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東西？”

隨後一臉獻媚的朝中間的老人家笑道。

“況且今天你奶都親自來了，洪明這些個年逢年過節也沒說帶孩子回來看看，這回你奶親自過去看他一趟多不容易，別說借錢了，就是再住上個把月都可以！”

“他要是不借，我就讓他們村的人出來好好評評理，看他洪家還要不要臉麵！”

一家子興衝衝的討論著。

還是後麵的小夥子發現了端倪。

“......娘，你看前頭有個挖野菜的女人，看著神經不正常嘞，咱們繞路走吧？”

這直條條一條小路，走近了瘋子扔石頭他奶這把年紀都沒辦法躲。

中年男人聞言定睛一看，前頭果然有一個女人在挖野菜，挖的也都是些苦菜之類難以入口的菜，再看女人滿身補丁，眼裏愈發疑惑。

瘋子看著不像，舉手投足像是個正常人。

可是這旁邊有這樣貧苦的人家嗎？雖然這年頭家家戶戶日子苦，但也沒苦成這樣啊？他們自家的這些苦菜都是剁碎喂豬的。

中年女人也滿臉嫌棄，一家人拉著老太太剛想繞路，那女人竟然湊了過來。

“老劉家的！你們是老劉家的嗎！這趟大家子過來是找我們洪明的？來來來，本來家裏沒啥好菜招待你們，今兒個正好摘了些苦菜，本來想醃著過年吃的，現在正好招待你們了！”

“......？”

聽到熟悉的名字，一向淡定的老太太都不淡定了，她費力的睜開花白的眼睛，在那女人手裏的菜籃子看了一圈，視線又定格在她破布條子的衣裳上。

“......你是？”

“嗐！我是洪明後頭娶的那個啊！”

女人呲個大牙，黑漆漆的臉上顯得牙格外白，白的劉家人心裏發慌。

“你們村住的遠，不曉得洪明再娶也正常！我倒是先前見著你們家一回，這次一下就認出來了！”

“嗐，老嫂子，你們家倆小子都長這麼大啦？該談婚論嫁了吧？兩個小夥子彩禮都得不少錢吧？這孩子轉眼成了家，做父母的也欣慰呢！不過結了婚就得生娃，生娃又是一大筆開銷呀！”

這女人眼珠子不知咋回事，精明的轉來轉去，看的劉家人心裏發毛。

“......開銷是挺大的，我們住的遠，確實不知道洪明又娶了，不過你這穿的......”

洪家有這麼窮嗎？之前看著還有不少積蓄啊，他們有些後悔沒打聽清楚再來了，雖然有些怨恨洪明不把他們家當回事，再婚這麼大的事兒也沒說個消息出來。

但此時重點明顯不是這個......

“唉，這事本來不好意思往外說的，你們過來撞見了也沒辦法！其實......咱們洪家去年遭了賊，一半的身家都被偷了，剛開始日子是難過些，不過好在現在也習慣了，吃些野菜，人也清瘦了不少！”

劉家一片沉寂，小兒子看著這女人破布裹著一層層的，雖看不清身形，但也談不上瘦啊，不得有個一百多斤。

“......你，你先前多少斤？”

“也沒多重，二百來斤吧！”

“......”

老太太隻覺得腳有點站不穩了，她穩了穩心神。

“......你，你們報案了沒？這可不是小事啊！”

這女人熟稔的語氣，再加上人名啥的都能說全，也沒人懷疑她在說假話，不過這錢被外人偷了，他們聽著都心痛！

借給他們多好，剛好不用還，這下好了，白白便宜了外人！

“咋沒報案呢？那小偷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們隻能認一下這個虧呀！”

中年女人看著那何盼蘭，嫌棄中還是有些質疑。

“......洪明家村子不是在後頭嗎？你咋跑這來挖野菜了？這隔的有些距離呀！”

何盼蘭理直氣壯。

“我們那村的附近都挖的差不多了，也得往外延伸一下不是？等這一片的挖完了，保不準要再跑遠一些呢，老嫂子，到時候挖到你們村了你可得給我留點野菜！”

“......”還留野菜，他們現在都想轉身走了。

中年女人悄悄移到後麵，猛地擰了一下自家兒子的腿，後者疼得呲牙咧嘴，到嘴的呼喊聲吞了回去，得到自己親娘的眼神示意，趕緊開口。

“娘！我突然想到曉玲今天約我見麵來著！指不定是商量婚事呢，咱們趕緊回去吧！”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都能忘記！孩子他爸他奶，咱們就先回去吧，改天再來看洪家看看，那個......”

他們不知如何稱呼何盼蘭，直接撕破臉又太突然了，最後僵硬的扯出一個笑臉，搓著手開口。

“我們就先回去了，今天確實趕上有事，實在不方便上門......”

何盼蘭眼神在一家人手上拎著的東西上麵轉了轉，假意伸手過去攔。

“這就走啦？也沒親自下廚招呼你們，實在對不住啊，這幾個月都沒啥親戚上門，你們還是頭一戶呢，本來想跟你們家開個口借些錢，現在倒是沒這個臉麵了......”

還下廚，你能招呼些啥？這些苦菜狗都不吃！

“老嫂子你們人回去就行了，東西就放下吧，拎來拎去的怪重的！”

“......”中年男人隻覺得青筋直跳，他們拎來充場麵的東西，主要是為了麵子好看，也不是真心送給洪家，咋可能真的送給她？

但這女人力氣實在大，拉著就是不鬆手，他們心急如焚，沒到熱天硬是急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