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晁最得寵的平樂公主為國自請和親北莫,我作為公主的婢女,伴她左右。
亦見證——
公主來的第一年,見各地災荒,百姓民不聊生,便試種了番薯,次年冬,北莫各地再無因冬日無糧而餓死的百姓。
公主來的第二年,為北莫王誕下龍鳳胎,北莫普國同慶,百姓高呼平樂公主乃鳳女臨世,天佑北莫。
公主來的第三年,在王庭種出了棉花,此後北莫再不用向他國以戰馬換棉衣。
公主來的第六年,大晁出兵北莫,北莫王將公主首級斬於陣前,號稱祭北莫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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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傳來杯盞碎裂的聲音。
我放下手中掃帚,探頭往外望去。
大妃坐在幾前喝著熱茶,她麵前站著一個約莫五六歲大的少年。
少年身型單薄,紮著馬步,頭上頂著一摞瓷碗,腳邊還有一地瓷碗碎片。
「北莫重武,你的出生相比其他王子已經是低了一等,如今養在本妃名下,倒是不必再憂心出生。」
大妃悠哉地為指甲染著色,語氣漫不經心。
「隻是,你若是武藝不精,得不到大王青睞,那本妃自是也不會再庇佑你。」
「你可明白?」
大妃笑著抬頭,餘光不經意掃過麵前雙臂顫抖的少年。
「是,母妃,兒子明白。」
我看著眼前小臉凍得發紅的少年,目光留戀。
這是公主的遺孤,他的眉眼與當年的公主有五分相似。
尤記得公主走時,這孩子還未滿月。
納蘭夫人少時騎馬從馬背上摔下,落了不易有孕的病根。
公主走後,這孩子便被養在了納蘭夫人名下,納蘭夫人也順理成章成為新的大妃。
雙手忍不住發顫,掃帚掉落在地。
「誰在那裏?」
大妃話音剛落,幾個婢女就將我拉了出來。
我跪在大妃腳邊,聲音顫抖著說:「奴婢良微,拜見大妃。」
頭頂靜默許久,才響起一道慵懶的聲音。
「從前怎麼沒見過你,新來的?」
我聲音恭敬:「回大妃,奴婢從前是在掖庭做活的,掌事嬤嬤見奴婢還算伶俐,便讓奴婢來了銜清殿伺候。」
「聽你這口音,倒是不像北莫人?」
「奴婢幼時與家中走失,多番輾轉下來了北莫。」
大妃的笑聲自頭頂傳來,她語氣隨意:「良微是吧,那你可知道偷聽主子說話是什麼罪?」
「大妃恕罪,奴婢並非有意偷聽大妃訓話,隻是......」
我忙將頭磕到地上,如同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宮女,脊背微微顫抖。
「隻是什麼?」
大妃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我身體再次抖動一下,鼓起勇氣抬頭,將目光投向幾上的蔻丹。
「隻是奴婢見大妃所用的蔻丹像是極易褪色,與奴婢家世代祖傳下來的蔻丹秘方似是略有不同。」
「哦?你說來聽聽,有何不同之處?」
大妃像是起了些興趣,饒有興趣地看我。
我露出一個怯懦的笑,娓娓道來。
「大妃有所不知,尋常鳳仙花花瓣搗碎來做蔻丹,不僅難以塗勻,且極易褪色,但奴婢家中是祖傳做胭脂蔻丹的,奴婢未與家中走散時就常見阿娘做蔻丹。」
說著,我目光鎖定在幾上的蔻丹上:「若是往這鳳仙花中加入瓜萎粉、杏仁粉與蜂蜜,再加上奴婢祖傳的塗抹手法,塗在指甲上的蔻丹不僅受色均勻,還可保半月不掉色。」
聽我這番話,大妃眼睛亮了亮,朝身邊的寒梅招了招手。
「去給她準備。」
接著又對我道:「你若是真能做出來,本妃定然重重有賞。」
我惶恐地伏地謝恩,然後低頭跟在寒梅身後離開。
走時我餘光悄悄看了眼依舊紮著馬步的少年。
卻也隻能是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