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會的！

我隨即在心中否決，我的身孕隻有楊嬤嬤知曉，陳文遠不會這麼快就發現。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個穿著錦緞的小丫鬟，我猜想可能與她有關。

昨晚陳文遠出府，定是去了哪戶人家，又使了手段，否則哪裏能拿出一萬兩的銀票來？

思及此，我麵帶笑意，“多謝夫君關懷，我昨日確實去了醫館，但我身體並無大礙，想來是......早上餓到了，才忽覺頭暈。”

“餓到？”

陳文遠有些奇怪，轉瞬反應過來，臉色頓時有些不自在。

我仍笑著跟他說話，“我才嫁到伯府數月，婆母就願意讓我執掌中饋，實在令我受寵若驚，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陳文遠溫聲問著，眼中閃過不悅。

他覺得我有些不知好歹，不過區區一個商女，能夠執掌中饋做當家主母，還有什麼不滿？

“隻不過我擔心自己年輕，怕會管不好呢。”

我微微蹙眉，一副苦惱模樣，令陳文遠神情緩和，他覺得這樣謙卑才是對的。

“夫人放心，你若遇到什麼難題，盡管去找母親，母親必定會好好教導你，之前的事我也跟母親說了，是你會錯了意，我並沒有要你嫁妝銀子的意思。”

“其實母親最是慈愛，隻是有時候性子急了些，過去她很是不容易，你是做晚輩的，理應多多包容。”

“至於文馨，我雖然到了該相看婆家的年紀，但我自小被父母與我這個做兄長的疼愛，難免任性了些，你也該多包容些。”

陳文遠說著，拉住我的手，聲音越發溫柔。

“縱使你過去是商女出身，既然嫁給了我，以後就是伯府夫人，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好這當家主母。”

瞧著陳文遠這副嘴臉，我隻覺得惡心。

陳文遠會娶我，一是為了我的極品根骨。

二是為了謝家的財產，偏話裏話外透著我嫁給他是榮幸？

呸！

一家子臟心爛肺的玩意！

“伯爺，這些話往後可千萬別說了呢！若被外人聽到，還以為你是責怪老伯爺！

老夫人過去的那些不容易，是誰造成的？總不會是我呀，畢竟我嫁過來才半年！”

“還有，若說備受寵愛，我可是比文馨受寵多了，在淮南時誰不誇我一句，從未有人說我任性！

文馨可是要相看人家的，萬一落了個名聲在外，可就得在家裏做一輩子老姑娘了！”

我的話，令陳文遠有些發蒙。

“夫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其實是......”他分明是想讓我乖乖聽話。

但這話，他不能說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瞧著陳文遠那副說不出話的模樣，心中暗暗冷笑。

也就是我現在還沒弄清楚身上的古怪，怕傷到腹中的孩子，否則早一拳錘死他了！

我心裏罵著，麵上卻帶著笑，裝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打理伯府，若遇到難題就去找婆母解決，又或者讓你來做。”

我如此說，讓陳文遠鬆了口氣，滿意地笑著點頭。

他見我含情脈脈的盯著他。

忽然發覺他一直沒看在眼裏的商女，竟極有姿色。

這讓陳文遠心中不由得一動，伸手想握我的手。

他的眼神變化被我看在眼中，幾欲作嘔，順勢拿起筷子給他布菜。

“伯爺如今有孝在身，出門時難免要注意，最好茹素，那便在家吃的好一些。”

“夫人說的是，”聽我提到“有孝在身”，陳文遠頓時冷靜下來。

吃過飯，送走陳文遠後。

我讓佩蘭準備衣裳，明日隨我一起去定遠伯府赴宴。

跟在我身旁的白術欲言又止，我是想跟著去的，可礙於楊嬤嬤也在，到底沒敢問出口。

——

翌日，吃過早飯的我收拾妥當，帶著佩蘭出門。

楊嬤嬤留在府上，暫代我料理伯府事宜。

陳文馨身著新衣滿麵得意，可在看到我的穿戴後，眼中隻剩妒恨。

其實我的穿著並不顯眼，可我所用之物都極其精致，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偏這些東西都不是陳文馨的，所以她才滿心怨懟。

但想到莫老夫人跟陳文遠的叮囑，她盡量擠出笑來，“嫂子。”

“走吧。”瞟了她一眼，我扶著佩蘭的手上了馬車。

陳文馨本也想上來，畢竟我的馬車可比伯府的馬車好坐得多。

可佩蘭先她一步踩著腳凳上去，並且關好車門。

她憤憤地瞪了一眼，怕耽誤時辰，隻好去了後麵伯府的馬車。

定遠伯府外，已停了不少馬車。

門口的婆子瞧見我跟陳文馨，不屑地撇了撇嘴，這才迎上來。

待將人迎到門口，她指了個丫鬟帶姑嫂兩個進去。

對此，我神情淡然，跟在丫鬟身後。

陳文馨卻是滿臉不忿，低聲嘀咕了幾句。

我眼中閃過諷意。

如今的永寧伯府不過擔著個名聲，外麵欠著一屁股的債，誰人不知？

我若是陳文馨，就算接了帖子也不會出門，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

“就是這裏了，請夫人與小姐進去。”

丫鬟將我們姑嫂倆個帶到廳外，恭敬讓開道路。

我邁步進到廳中，立刻就察覺到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

這還是我頭一次來高門赴宴。

若換作前世，總聽陳文遠說我是商女出身，心中必定會有些怯，如今卻是不同了。

就算我是商女出身，可我的娘家是淮南謝氏，那可是五洲的第一皇商。

能與我們謝家打交道的，很多都是達官顯貴。

甚至要仰仗於我們謝家，我如此出身，為何要怯？

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我緩緩向前走去。

許多等著看我露怯的高門宗婦見我如此，心中皆有訝然。

忽然，我似有所感，轉頭向一旁看去。

身穿華服的貴婦人笑著來到我身邊，“這位便是永寧伯夫人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正是定遠伯夫人秦氏。

相較於其他看熱鬧的，出身於將門的秦氏對我更多的是好奇。

見我一派淡然，秦氏十分欣賞。

“伯夫人安好。”

同為伯府，永寧伯府跟定遠伯府根本無法相比，論起輩分，陳文遠見到定遠伯還要稱一聲世叔。

秦氏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身體不自覺地晃了晃。

她似乎並未察覺，我卻敏銳地感覺到了。

我本該笑著福身，然後退到一旁，可心中的直覺，卻令我順勢將手指搭在秦氏的手腕上。

哪怕隻有片刻，也足夠我知曉秦氏此刻的身體狀況。

我知道，無論是定遠伯夫人的娘家還是定遠伯府，皆是南梁的肱股之臣，曾多次為南梁擊退勁敵，護住身後萬家燈火。

若一會伯夫人因病倒在廳堂之中，整個定遠伯府勢必會成為京都談資。

“伯夫人，可容我借一步說話？”

我拉著秦氏手腕，壓低了聲音。

“嗯？”定遠伯夫人詫異地看向我，我此時的舉動，可以算作是無禮的。

可她注視著我眼中的摯誠與懇切，臉上露出笑容來。

“今日正好你來，你恐怕不知道，我娘家與你外祖家有些故交，想請你幫個忙，將一些東西送去你外祖家。”

秦氏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與身邊人交代幾句，帶著我離開廳中，去了就近的院子。

“你有何事要對我說？”

“夫人近來可是常有頭疼且覺得惡心，偶爾還感到半邊的身子有些發麻，又或者眼睛視物不清之症？”

“你......”秦氏盯著我，有些驚奇，“你怎麼知道？”

“剛才伯夫人與我說話，曾有片刻眩暈，雁行冒昧，搭了夫人的脈，倘若您不立時處理，最多不超過一刻鐘，您便會出現口歪眼斜之症，甚至暈厥不醒！”

“放肆！”跟在秦氏身邊的嬤嬤立刻開口訓斥，還想上前，被秦氏攔住。

“我知你這孩子是好心，隻是今日宴會十分重要，我身為當家主母不可缺席。”

“你剛才說的那些症狀，當是我舊時隨夫征戰落下的舊疾，並無大礙，我剛才也不覺眩暈，前院還有客人，咱們這就回吧。”

她話音落下，身體再次不自覺地晃了晃，我看在眼裏，心中不免著急，“伯夫人恕罪，並非謝姮危言聳聽，我......”

“永寧伯夫人，您若再出言不遜，老奴就要請您離開了！”嬤嬤虎著臉，打斷了我的話。

秦氏衝著我頷首，轉身欲離去。

然而才走出幾步，她忽然覺得半邊身子發麻。

她下意識想要張嘴，舌根卻不自覺開始發硬，邁出去的腿懸在空中。

令她失去平衡，仰麵向著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