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盛淮筠沒有謀反,真的沒有!”
寧若瑄踩著一地血水,踉蹌撲出去跪倒在新君江墨白腳邊,伸出沾滿血汙的手攥緊了他的龍袍。
府中屍山血海,仆人和盛家親眷的屍首四處散落,禿鷲和野狗都能闖進來啃食那些殘軀,再看不出平日門庭若市的熱鬧。
她強忍著恐懼和心痛哽咽開口:“鎮北侯府對您忠心耿耿,怎麼會謀反呢,您肯定是弄錯了,是有人誣陷盛淮筠!您將他放出天牢好不好!”
江墨白低頭看著她,忽然冷冷扯唇:“晚了。”
寧若瑄呆呆仰頭看著他。
什麼叫晚了?
寧若瑄還不曾回神,便看見他直接將一隻盒子扔在她麵前。
一顆滿是血汙的頭顱滾入她懷中,熟悉的黑色鳳眸定定看著她,卻渙散無神。
她的腦子轟然炸開,顫抖著手撫上那張俊美蒼白的臉。
盛淮筠......死了!
仿佛一柄鋒利的冰錐穿透心臟,她渾身顫抖,隻覺心中又冷又痛。
這些年,盛淮筠對她體貼入微,為了幫她尋治好妹妹寧夢雨的藥中了毒箭九死一生,還拖著病體陪她回京......而她卻對他冷淡疏離,從沒盡過妻子的本分!
等她意識到她離不開他時,他們卻陰陽相隔!
“鎮北侯府都倒了,朕豈會留著盛淮筠的命?”
江墨白冷笑看著她:“朕下令血洗盛家,獨獨留下你的命,不過為了讓你做一個明白鬼。”
“寧家將你嫁入鎮北侯府,本就是為了讓盛淮筠這蠢貨願意全力支持朕登基,現下朕得償所願,他自然隻有死路一條。”
“而你......”
他俯身掐住寧若瑄脖頸,眼神猙獰:“你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自然該死了!”
寧若瑄腦子一空,緊抱著盛淮筠的頭顱,手指顫得厲害:“所以你說我妹妹重病,讓我跟淮筠回京,原本就是圈套......是嗎?”
“你是不是還威脅了我父親,逼我家人哄騙我和淮筠!”
她死死攥著那龍袍一腳,眼中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江墨白嘲弄看著她,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而後,她便聽見冷凝厭惡的聲音傳來:“不必叫我父親,你不過是個來曆不明的野種。”
她的父親從江墨白身後走出,眼神漠然。
寧若瑄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父親......您說什麼?”
“父親說什麼,你聽不明白了?你不是我薑家的女兒,隻有夢兒才是薑家名正言順的嫡女。”
大哥寧顯明走出來,神色冷漠:“當年母親臨盆時,天降暴雨,不得不在寶華寺生產,卻有個鄉野農婦也在那時誕下女嬰。”
“那農婦見母親衣著華貴,便生了歹心,將你和夢兒調換,害得我們寧家骨肉分離,隻憑這點,你也死不足惜,能夠幫寧家爭得從龍之功,還治好夢兒臉上的毒瘡,也算你還有點用處。”
寧若瑄渾身發著顫。
死不足惜......
原來她這些年掏心掏肺對待的家人,從始至終都將她當成用來利用的棋子!
江墨白冷笑著扔下一柄匕首:“盛淮筠臨死前,還求我放你一條活路,但你占著夢兒寧家嫡女的名頭,朕也留不得你了,你自裁吧,也算朕給你一絲體麵。”
寧若瑄眼中的恨意濃得化不開。
寧家是士族清流,每一代的寧家女,都是命定的皇後人選。
她與江墨白青梅竹馬長大,對他滿心愛慕,得知他要娶寧夢雨,也不曾怨他,聽從家中安排嫁給盛淮筠,幫他拉攏鎮北侯府,換來的便是這樣的結局!
“昏君!你心思狠毒殘害忠良,你才該死!”
她頂著血紅的眸子握著匕首衝上前,一隻羽箭卻朝她激射而來!
她二哥寧顯光拉滿長弓,箭矢直接將她手腕洞穿。
三哥寧顯晝護在江墨白麵前,拔劍對準她脖頸!
“不識好歹的毒婦!老四!命人放箭!不必給她留什麼體麵!”
漫天的羽箭落下,寧若瑄倒在鎮北侯府血流成河的花廳前。
天上陰雲密布,大雨落下,衝淨盛淮筠臉上的血。
她拚盡全力想伸手抱住他,才觸及他發梢,手便無力垂落。
眼前一黑,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寧夢雨譏誚的笑。
“多謝姐姐這些年幫本宮治好毒瘡,還將本宮教成端莊大方的一國之母。”
“現在有了寧家嫡女的位置,這皇後之位,妹妹便坐得更加穩當了呢。”
......
已是初春,京城卻風卻仍舊冷得透骨。
地上殘雪未化,一眾寧家家眷翹首以盼等在門口。
老太太望眼欲穿:“瑄丫頭上山學了七年醫術,每年也就能回來瞧我老太婆一次,可要心疼死我這老骨頭!”
“眼下總算學成,這孩子出嫁前,還可多陪陪我呢!”
寧夫人也絞著帕子,盼著女兒快些回來。
馬車終於停在門口。
車上下來的少女一襲紅色狐裘,麵容雖還有些稚嫩,卻嬌若芙蓉,身段柳條般纖細,素手搭著婆子手腕下車,一舉一動都帶著世家千金該有的禮數和矜貴。
老太太更笑得合不攏嘴,正要開口喚孫女,卻看寧若瑄撩起衣裙,直接跪在了雪地中。
她駭了一跳,心疼得杵著拐杖就要上前:“瑄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地上多涼啊!”
一旁的寧家人也慌了神。
寧夫人忙皺著眉上前要扶她起來:“你這孩子,雖說遠行歸來,是該拜長輩,但進去拜也不遲呀!”
寧家大哥更是脫下大氅便要抱她進去:“愣著做什麼呢?你身子本來就弱,當心濕了衣裙受涼。”
寧若瑄卻仰頭看著她們,眼中一片紅:“祖母,娘親,大哥,瑄兒有事要稟,若不說完,瑄兒不敢起身。”
“什麼大事定要跪在這裏吹著冷風說?”
老太太看著自幼養在膝下的小嬌嬌跪在雪地裏,隻覺自己心都要被剮出來了,抹著眼淚強拉著孫女起來:“你就是惹了天大的禍,祖母也會護著你,小冤家,快些起來罷!”
寧若瑄憋著淚,卻還是沒起身,隻是啞聲道:“孫女回府時途經寶華村,遇見一對病重的母女,那女孩子與瑄兒同歲,是在寶華寺中出生的。”
老太太不明所以,寧老夫人和寧顯明卻是一愣,便聽寧若瑄含淚開口:“那女孩子名喚李夢雨,眉目肖似母親,身上還有一枚鐫著我寧家家徽的白玉平安扣。”
聽見她這樣說,寧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下意識捏住她手腕:“那女孩子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