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是娶妻生子？

雖然我們都老了，頭發都白了，身子也佝僂了，我依舊認得出，那就是我的媳婦周小倩。

我們隔著不到三米的距離，似乎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歲月的侵蝕，隔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時間鴻溝，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生怕對方出現是假的，一眨眼就消失了。

“小倩，我、我是陳亮，我回來了。”

張開雙手，我在她麵前又哭又笑。

“我是陳亮啊，我回來了，我好好的回來了！你還認得我嗎？”

“對不起，亮哥，真的是你，我、我太高興了，”小倩淚水奪眶而出，根本控製不住，站在那裏想要拉我，卻似乎被什麼擋住了。

此時我才發現她的身後站著一群人，有老有少，在她身旁還有一個與我年紀不相上下的老人。

我的心仿佛撕碎了，再粘合，再撕碎，再揉在一起。

我一時無言，反倒是對方笑嗬嗬朝我打招呼。

“陳大哥，你好，快請進！”

“等你好久了，我們這鄉下地方，招待不周啊，”老者非常熱情，就引著我要進屋，在後麵的幾個後輩同樣笑意盈盈的迎接我。

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我在台灣做了些事業，不怕臉大的說，見識過一些大場麵，可如此近鄉情切，我也算是頭一回了。

“小倩，你......”

小倩似乎已經哭了很久，眼腫的核桃大，不再年輕的麵龐長了皺紋。

她擦擦眼，將那老人往旁邊拉了拉。

“你別嚇到亮哥，他人靦腆，注意點啊。”

男子嘿嘿笑笑，從始至終對我表現出來的隻有善意。

我經不住問她：“小倩，他是你的......”

小倩點點頭，將男子扯過來。

“亮哥，是我對不住你，他是我的丈夫文強，當時你............”

“老婆子，咱們進屋去說，亮哥大老遠的來，連口茶都沒喝呢，坐在站在這裏算怎麼回事？”孫輩給我端茶的端茶，搬凳子的搬凳子，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喜愛。

還是小倩了解我，示意我坐下。

“亮哥，你別見外，他們都是我的孩子，你要是看得上眼，就把他們也當成你的孩子來看。”“如果你覺得是我的錯，你要埋怨我，我也不怪你。”

“不不不，小倩，我沒有怪你，反而是我做的不夠好。”

“那時候我走了你一個人，沒有個男人在身邊，你怎麼活的下去？”

我自認自己是一個開明的人，小倩18歲嫁給我，這新婚不到一年我就走了，她嫁給誰我都不會介意。

我隻怕她死死的守著我，到如今七老八十，沒個一兒半女半生，這孤獨的歲月多難熬啊。之後家裏的小輩們都來跟我問好。

小倩和高文強生了兩子一女，如今也是五六十的老人，再往下的孫輩，從三十多到幾歲的不等一家，一大家子有十幾口人，算得上是家族興旺了。

小輩們知道我們有話想說，大家寒暄過後都退出門外，隻留下小倩和她的丈夫以及兒女們。

我見他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讀書人的模樣，很有禮貌。

看來小倩嫁給高文強，能讓孩子接受教育一定過得很好。

我問小倩：“我走了以後，謝謝你照顧我爸媽，給他們養老送終，我這輩子都感激你。”

這一年我為了回鄉打聽了很多的事，知道小倩當初在我離開以後，苦等我不回來，便改嫁了。

可是即便改嫁，她依舊贍養我的父母，直到終老，給他們送終。

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這輩子我都欠她的。

誰知小倩卻搖頭，滿懷歉意看了高文強一眼，才與我說。

“亮哥，你不恨我改嫁？我才應該感激你。”

“文強也在，我說句不該說的，我應該等你回來的，是我等不住你了。”

“對不起，亮哥。”

自我進門以後，小倩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我聽的太多太多了，不想增加小倩的負擔。

即便她不再年輕，容貌蒼老，身材不複當年，模樣已不是從前嬌媚，可她依然是我最愛的女人。

“小倩，我跟你說，以後再也不要跟我提對不起的話，文強弟，我得罪了，就喊你一聲弟弟，感謝你照顧小倩。”

“我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你還同意她一起贍養我的父母，我應該給你磕頭。”

說到激動處，我甚至站起來要給高文強磕頭感謝。

這幾十年的時光，我的父母都等不來我，隻能依靠著已出嫁的兒媳和她的丈夫贍養，這在當時簡直不可想象。

他們該是如何的心酸悲痛。

高文強卻也願意這麼做，足可見他這個人真誠實在。

我看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小倩有情有義，高文強是實誠漢子。

即便我如今無妻無子無女，我也不怪小倩，要怪隻怪這時代的不公吧。

高文強先是不願受我這一跪，忙拉我起來，惶恐極了。

“陳亮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是怪我，我可怕天打雷劈了！”

“我不說別的，你如今回來了，隻要不怪小倩背著你改嫁給我，我就安心了，咱們就把話說明明白白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老哥，你在台灣那邊也不知道如何？有沒有娶妻生子，如果沒有，我舔著老臉說一句，咱們也是八 九十的人了，你要是覺得孤單就還回家裏來，咱們一處過，你看怎麼樣？”

不隻是他這番話一說，不隻是我，連小倩都震驚了。

誰都沒有想到高文強能說出這話來，我愣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高文強你說什麼？你說願意讓亮哥回家裏來？亮哥願意嗎？”

想必小倩也是關心我，又想到什麼事轉而問我。

“亮哥，你、你在台灣那邊，可是娶妻生子？”

我搖搖頭，苦澀一笑：“我總想著回來，回來找你，從沒有想過要結婚生子，沒想到一等就是這麼久，我這輩子可能也就一個人了。”

“我就說嘛，亮哥，你要是不嫌棄，就回家裏來吧，你年紀大了，咱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那邊，有個萬一我們也不知道，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