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真是個......

1

我死在了大婚那天。

那天，雪下的很大，落在我的嫁衣上。這是阿爹動用了整個尚衣局的繡娘縫製了兩年的嫁衣，它襯得我更加美豔。阿爹說，我和姐姐都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會把最好的都給我們。

父皇一向不滿意燕祁，燕祁向父皇一再保證絕不會讓我受到委屈。我眉眼含笑也替燕祁說話。阿爹確實罕見的對我沉默，隻摸了摸 我的頭說「兒大不由爹嘍」。我看到他努力遮掩卻還是泛紅的眼眶。這個疼了我二十年的老頭，還是和以前一樣愛麵。

他把我的手放在燕祁的掌心中，「去吧」阿爹推著我向前走了一步。我想回頭看他，卻被燕祁製止，「別回頭，阿爹看到你會傷心的。」

我聞言抬頭透過蓋頭看著這個我愛了十年的少年，他依舊俊朗，身形挺拔，輪廓帶著戰場下來的肅穆。

我們身著喜服，周圍是皎潔的雪，世人都稱讚我們郎才女貌。我也以為我們會這樣，永遠幸福下去。可世間事總是變化莫測。

沒回頭的背後，是父皇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原本燕祁能等到回門進宮的絕佳時機。

但他等不及了，他恨我，恨我殺死謝婉，所以他寧願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現在翻了這王朝。

2

公主府中，滿座的文武百官散去。隻剩下在婚房被人一直綁著的我。

燕祁掐著我的脖子。呼吸慢慢消失，就在我以為我要死了的時候，他鬆手了，劇烈的喘 息讓我止不住的咳嗽。

他湊近我「你還不能死，還有用處」

他把我帶去了京城最大的乞丐窩裏，扔在那些乞丐的麵前，身上的嫁衣由於我的掙紮鬆散開來，漏出大片的肌膚，乞丐們如饑似渴的看著我。

他像神明一樣看著那群乞丐「今晚，她是你們的了」

看著燕祁走了，對他徹底的死了心，拔出頭上的金簪，充當利器，我看向那群乞丐「一個人來還是一群？」

燕祁來找的時候，我裝成乞丐已經脫身。

他看到一群重傷的乞丐「公主還真是深藏不露，會武功的事連我都騙過去了。」

「那就陪你好好玩玩」

我想到燕祁能有這麼大的動作，皇宮肯定出事了，我便想把消息帶出去傳給攝政王。

可還沒出城，便在城牆上見到了我的姐姐，我問下麵圍觀的大娘。

大娘說「可憐啊，那是長公主殿下，被亂臣賊子挾持，說小公主殿下再不出來，從今天開始要殺掉一個族人，就從長公主開始。這天又要變了，還沒過幾天安生日子」

阿姐的脖子被劍刺的流了好多的血。她依舊桀驁的站在城牆上，像送我出嫁時，她站在那兒告訴我，如果有人欺負我，她必斬於劍下。

我可以死，但我的族人，我的家人不可以。我奪了守門士兵的劍，衝上城牆，我知道他們早有防備，但我也有，我和父皇給的死士拚死一戰，給阿姐殺出了一條血路。「去找二叔」

「他要的是我，不必擔憂」

看著阿姐走遠了，我把劍放下了，我知道打不贏的，我把溢到嘴角的鮮血擦了，我是公主，有公主的氣魄，要風風光光的死去。

燕祁讓人挑了我的手筋「我還不知道公主還會武功呢」

「就是不知道這手筋斷了還能用嗎」

「我會在你麵前，把你族人都一個接一個的殺了」

他把我帶到了謝婉自戕的城牆上，讓我跪在那裏，給謝婉贖罪。我始終安安靜靜的任他折磨。

直到阿姐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我知道我的使命完成了。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我的身上說不清的傷口，十指的指甲都被拔掉，我終於，可以去死了。我當著燕祁的麵，決然的跳下城牆，一如曾經的謝婉。

我狼狽不堪的躺在血窩裏，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跡汙染的看不出來曾經的樣子。

我好像看到了少時的燕祁，眼裏充滿對我的愛意，他說阿姝，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我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雪落在了我身上，好像，好像大婚那天。又好像謝婉死的那天。

他沒抓住謝婉，讓謝婉從城牆上落下，紅裙紛飛，像一朵綻開的花，隻聽砰的一聲，她重重的砸到了地上，血濺到了駐足的百姓身上。

記憶太過久遠，我花了些力氣，才想起謝婉，那張恣意明豔的臉。

十年啊！我愛了他十年，原來他心裏早就裝了別人，是那個因為探聽軍隊布防圖，被迫跳樓的謝婉。他還把她的死歸咎於我，歸咎於整個皇室一族。

【燕祁，你真是個.......】

蠢貨。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我便斷了氣。